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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照在大地上,一片金黄淡雅之景。空气依旧显得闷热,偶尔吹过的风,却不带一丝清爽,反而更觉烦闷。
一辆马车将将进了城,驾车的马夫是一个皮肤黝黑的秃顶汉子,穿一件粗布的白色短褂,浓眉大眼,魁梧雄壮,乍一看还真是有几分和尚的样子!此刻秃顶汉子正驾着车在正阳街上由南到北缓缓而动,马儿便几乎是用走的,一步踏一步的前行着。往日里进城,也不会这般谨慎,最起码无人或者少人之时,马车有着最起码的速度,而此时,秃顶汉子就是如此压着速度。如此之慢,其一自然是怕误撞到行人,毕竟已经入了城内,路上满都是来往的行人;其二便是某人对故乡之景的迷恋了,一草一木,一楼一亭,在某人的眼中,全然成了一种回忆,再次归乡,自然是要好好浏览一番的!帘内公子轻开侧帘,也一起欣赏着此
地的风土人情,也不说破。
车子沿着路边行了一会儿,帘内便传出一个慵懒的声音:“三斤,你不是涿县本地人么!要不,你稍后直接回家看看伯父伯母,还是等明个再说?”秃顶汉子回过神来,朗笑说道:“改明儿吧,或者晚上再说,至少要先把公子你和柳姑娘送到太守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太守府该是在最繁华的柳芳街上,其实
也就在前方不远处,右转便到了!”
“嗯?最繁华?难道不是这条主街么!”帘内诧异的道。秃顶汉子摇了摇头,憨笑道:“公子,这正阳街虽说人多,但并不属于最繁华,至少几年前我离开时不是。但是那柳芳街就不同了,有......”说到此处,秃顶汉子乍
然止住了口。
帘内却突然传了一个婉转悦耳的女声:“有什么呢,怎么不往下说了?”倒不是秃顶汉子不想说,只是在出口的一瞬间,便忽然想到了公子的安危。车上柳姑娘如今越发盯着公子越来越紧了,刚才如果贸然说出燕春楼三个字,不但公
子要遭殃,连同自己也铁定要跟着倒霉!皱了皱眉,秃顶汉子忽地心生一计,不禁佯装打了个哈欠,朗声道:“因为柳芳街地处涿县中心的位置,虽说只有半条街,但这里住的却都是达官贵人或是商贾巨富。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这条街夜里灯火辉煌,倒是比别的地方富丽许多。况且只要是东西走向的行人,便会从柳芳街经过。可以说柳芳街便是涿县的另一条主
路呢!”
“哦,原来是这样呢!”帘内女声再次传了出来,秃顶汉子好容易松了一口气。
“盈盈,你是对那条街的名字感兴趣的吧!”帘内身着青色长衫的浓眉大眼的少年缓缓搂住身旁灰衣少女询道。
灰衣少女眉清目秀,端的是清丽无双,此时却冷不丁的蹙了蹙眉,侧目啐道:“切,要你管!”
少年笑而不语,微笑着凝视着身旁伊人,模样倒是多了几分俏皮,少了几分清冷之感,不禁手上有了动作,把伊人搂的更紧了些。
“哎呀,热死了,快把手拿开!”
“不拿,打死我都不拿!”
灰衣少女“噗”的一声莞尔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少女说罢,两只白净的小手分别伸向少年的腋下。车内便爆发出一阵簇笑和少年不停地告饶声,“诶诶诶,柳姑娘,柳女侠,柳高手......”
“什么!你再说一遍!”少女蹙眉斥道,手指像灵活的小蛇一般在少年的身上奔走不停。
少年忽的记起少女似乎在出范阳城的时候警告过他,以后不能再叫她女侠、高手了。想到此间,便不由得改口道:“好娘子,俏娘子,为夫错了还不行么!”灰衣少女“扑哧”一声,手上动作便停了下来,转而两手挂住少年的脖子,把轻盈的身子也慢慢倾了过去,甜甜一笑:“这还差不多,以后记住了,本姑娘才不要
当什么女侠、高手,本姑娘要的是......”
“要的是啥?我这个好色的流氓么!”少年突然嬉笑打趣道。少女此时头靠在少年的胸口,听闻少年花语,便忍不住啐道:“你个色胚,就没个正经!本姑娘敢作敢当,敢爱敢恨,才不像你这个呆子,处处留情,遍地生花呢
!我呀,这辈子能一直待在你身边,我便心满意足了!”
少年一双手紧紧地环住怀中伊人,默然不语,只是眼眶中隐隐闪着泪光,他不由得想起《诗经》里的一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马车缓缓前行,长路漫漫,好不容易到了太守府门前,车上的青衣少年和灰衣少女下了车。少年打量了下门口,又瞟了瞟大门里面,忍不住赞道:“我这二哥越发
的气派了,看看这府门,倒是比之前邺城里的别院要大上很多。”早有守卫通报了进去,不一会儿工夫,便从里间出来一个身穿青绿纱裙的年轻貌美的女子,身后带着一个俏丫鬟,两人在门前站定,貌美女子翩然笑道:“这位想
必就是夫君的兄弟袁天下袁公子了吧!这位姑娘是?”
袁天下礼貌的屈身应道:“不瞒嫂子,她叫盈盈,乃是在下的内子!身边这一位是我的贴身侍从,名叫三斤。”
一旁柳盈盈连忙也屈身拜道:“姐姐您好!”
张三斤微微拱手,便有下人带着他自去后院停车去了。貌美女子温婉一笑:“你好,妹妹!”顿了顿,又朝向袁天下轻道:“袁公子和盈妹妹快快请进吧,夫君他昨日不曾休息,早间又处理了几间政务,这不,晌午过
后才安睡过去,料想他再要一会儿便能醒来,届时一定好好款待天下兄弟!”说罢,便侧身把二人迎了进来。袁天下心下有些疑惑,之前不曾听说袁熙他有妻室啊,难不成是最近这个月刚刚迎娶的?观这位姑娘举止,的确像是大家闺秀,却又不知是哪家名门望族的大小姐!不过,这样也好,原本之前还一直担心,因为历史上甄宓便是嫁与了袁熙,而后才被曹丕抢走!如今袁熙既已有了妻室,那么我的彤彤(甄宓)便无甚危险
了,想她甄夫人(甄宓之母)也不会再奢望袁熙这个女婿了吧!袁天下想到此处,不由的自心底暗暗庆幸,如此以来你好我好大家好,岂不美哉!一路上袁天下终于知道这个貌美的女主人姓甚名谁了。姬青?这个名字总感觉像是一个大族,历史上周朝的创立者周武王姬发便是姬姓部族,而后周朝分封国野,将周朝分为若干个诸侯国,而其中受封宗室姬奭[shi]于蓟(今北京),建立了西周最北的诸侯国燕国,直到秦嬴政灭燕,姬姓士族分崩离析,再也没有完整的
一支。不知道眼前这个姬青,到底是不是这个大燕的后人呢?
众人已然落座,姬青暂代了袁熙做了主位,而后袁天下和柳盈盈便跪坐在主位的左边偏坐上。袁天下见身旁柳盈盈与姬青两人相谈甚欢,就干脆和柳盈盈换了个位置,使得盈盈与姬青离得更近了些。这一点在柳盈盈眼中似乎并无不妥,但在姬青眼中却是非比寻常。这个时代,君臣尊卑,男女尊卑,主仆尊卑等等由来已久,且不可颠倒。而眼前这个名叫袁天下的男子却似乎根本不在乎什么礼节,仅仅是为了让柳
盈盈和自己相谈甚欢,就随意的就换了位置,而他本人却在一旁自顾自的品着美酒。姬青不由的愣了愣神,又高看了袁天下几分。
“姬姐姐,你怎么了?”柳盈盈在一旁轻声喊道。“哦,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夫君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该醒了吧!其实他一早便收到天下兄弟的情报,兴奋了好久。本来他还以为你们晚间入夜才会至涿县,没想到
你们提前便到了。他若是此刻知道,该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姬青淡淡一笑,又端起了白玉精制的耳杯朝向袁天下和柳盈盈二人。
二人忙也举起耳杯,三人相视一笑,便各自饮尽了。许是心灵感应一般,三人刚放下耳杯,中厅的里间便走出一个俊秀的青年男子,白皙的面容看上去有些憔悴,身披着纯白的锦衣,咳了两声,抚掌而笑道:“喝酒
怎的不喊上我,天下老弟!”却不是袁熙是谁!
袁天下和诸人都站了起来,起身相迎,袁熙笑了笑,竟是示意众人坐下,而后自己坐在了袁天下的对面,倒是把场中众人惊住了!身为堂堂的涿郡太守,竟然也是不拘小节,此番观来,似是比袁天下还要任性,也更亲近。姬青温婉而笑的起了身,跪坐在袁熙的右首边,此刻正好与柳盈盈相
对。四人于是变成相对饮酒,女人对着女人,男人对着男人,这哪里像是士族相聚,分明便是民间兄弟姐妹对坐把酒言欢。而且两个男人还分别坐在自己女人的下首
,以女子为尊,这到更凸显了此间的两个男人似乎都是落拓不羁之人。姬青这一举动,倒是令得袁熙温柔一笑,牵起姬青的左手对着袁天下二人道:“天下,这便是我昨日娶的妻子,姬青,乃是燕国后人姬氏一族这一代的族长!以后
见了,要叫嫂嫂的!”而后,又笑着望向袁天下,簇笑道:“兄弟不介绍一下你身边的这位姑娘么!”袁天下闻声便拱手笑道:“她呀,我的内子柳盈盈,倒是不比嫂嫂的名门大族,她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但是我很爱她!”袁天下说罢,已然举起了耳杯敬向袁
熙二人,笑吟吟的道:“小弟这便恭喜二哥,娶得这般温婉贤淑的姐姐为妻了!倒是没带什么贺礼,还望二哥和嫂嫂恕罪则个!”说罢,便当先一饮而尽。袁熙心中感慨,记得几月前,袁天下还和自己颇为客气,甚至都不怎么会称呼自己为兄长!如今再一见,便直呼自己为二哥了。家里有大哥袁谭,自己,还有妹妹袁馨乃是一母所生,所以在袁家二哥之名,也只有妹妹袁馨才会这般如此称呼自己,那同父异母的袁尚一向眼高于顶,都是直呼自己的名字。而袁天下这般喊
来,却像是已和袁馨暗结连理一般无二了!袁熙心里很是高兴,他知道自从袁天下入府,妹妹袁馨便芳心暗许,加上几月之前袁天下又救了自己与妹妹一命,袁馨更是非袁天下不嫁。此番袁天下这般姿态,一是为了征求他袁熙的同意,二是更认了自己这个二哥。想到此处,袁熙已然端起姬青斟满的耳杯,遥遥冲着袁天下舒展的一笑:“三弟,为兄不多说了,你和
弟妹前来,便是我袁熙婚时最最珍贵的礼物了!”
袁天下乐了,三弟之名一出,看来袁熙正式认可自己这个三妹夫的名号了吧!倒是场中两个女子有些蒙在鼓里,全然不知这两个男人怎么突然就变成二哥、三弟了!说来也怪,要知道她们分别是两个男人各自最亲近的人,而她们却从不知
晓这两个男人关系竟然好到这般!
二女不约而同的彼此望了望,脸上都带着丝丝的诧异,但身边的男人既如此,自也没什么话可说的了,于是两人相视一笑,就像是也达成了某种协议似的。
再一瞬,姬青见两个男人彼此又举杯相庆,便对着柳盈盈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一道起了身,去厨室准备今晚的吃食去了。
袁天下见二女已走,这时便起身出位半跪道:“多谢二哥!小弟一定不会辜负你和三小姐的厚爱!”
“快别这么说了!你没看见刚才我夫人和你那位,两人满是不解的眼神么!若是隔墙有耳,你小子晚上回去,被弟媳胖揍一顿,那就不管为兄的事了!”袁熙说罢便哈哈大笑,神采似乎好了很多,就在谈话间两人分别又是一杯桂花干酿下了肚,开怀畅饮自是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