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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刮过茅庐,把屋顶上的茅草掀起来,楚舞蹲坐在门前的石头上,双手撑着下巴,看着茅草在天上飞来飞去。
天色越来越阴沉,看上去快要下雨了,如果不把屋顶补好,今夜会很是难熬。幽山上的雨夜极冷,能把人冻得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知觉。
在墙角下寻到了木梯,又从屋里抱了一捆茅草,楚舞沿着木梯爬上了屋顶,刚刚在屋顶站稳脚根,一股风迎面扑来,把他吹得晃来晃去,他竭力的想要稳住身形,可是却稳不住,直挺挺的栽了下去。
“噗”的一声闷响,尘沙飞扬。
楚舞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他咬着牙齿从地上爬起来,顺着木梯又爬上了屋顶,吃一亏、长一智,这回,他刚上屋顶便趴了下来,猫着腰,弓着背,一步一步,小小心翼翼的爬向那个大大的窟窿。从那窟窿里散发出一股股恶心的腐臭味,几只蚂蚁正在腐烂的茅草里爬来爬去,楚舞把那些一捏就碎的烂草扯出来,填上新草。正在忙活着,手上却摸到一样滑溜溜、粘糊糊的东西,而腐臭味也越来越浓烈,皱着眉头把那东西掏出来一看。
天哪,是只死了不知多久的老鼠,半个脑袋已经烂掉了,一条条蛆虫从里面钻出来,爬满了手背,有些在蠕动着前进,有些则在手背上绕来绕去。
“呕,呕呕……”
楚舞再也禁不住了,一把甩掉死老鼠和蛆虫,抱着肚子拼命的呕吐起来,黄胆苦水一起流,一直吐到肚子里再也没有半点东西可以吐,他擦了擦嘴巴,脸色青的渗人。他感觉到一阵阵的脱力,真想闭上眼睛躺下来睡一觉,然而,屋顶还是得补。
补好了屋顶,楚舞抬头看了看天,天色愈发阴沉了,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顺着木梯滑下去,落地的时候,嘶啦一声响,袍摆被木梯上的棱角撕裂了,楚舞索性把那碍事的袍摆一把扯了下来,往腰上一扎,权充腰带,还可以制肚子饿,实在是两全齐美。
不过,饿就是饿,腰带扎得再紧也没有用,楚舞钻进低矮而阴暗的茅屋,准备寻点吃的垫垫肚子,揭开锅盖,大铁锅里空空无也,转到屋角,揭开陶瓮,把手伸进去搅了搅,没有摸到可以吃的东西,倒是抓起来两只蟑螂。
那两只蟑螂在手指缝里钻来钻去,腰圆腿粗,看上去颇是肥美,楚舞捏着拳头,不让它们逃跑。他想了很久,慢慢闭上眼睛,把蟑螂往嘴巴里一塞,使劲的嚼。
味道不错,咸咸的,腥腥的,就像咸鱼一样,只不过太少了,根本填不饱肚子,反而激起了令人战栗的饥饿感。
太饿了,楚舞额头上,背心上,包括两腿间都滚起了汗水。
“必须得吃点东西,而我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挣扎着把屋内的每一个角落搜寻了一遍,仍然一无所获,却在茅草铺就的床下找到了一把剑,这把剑很是残破,剑柄已然缺失,剑身上也爬满了铜绣,看上去昏黄昏黄的,也不知是那一代守陵人遗留下来的。
“或许就是三叔,现在他已经死了,而我替代了他,在幽山守陵,或许,会守一辈子。”
“楚连没有杀我,我应该感谢他,至少,我还活着。”
“我能用这把剑做点什么呢?杀楚连是不行了,我得先活着。嗯,或许我可以用它做把弓,昨天我在娘亲的坟前看见了一只兔子,那畜牲逃得太快了,我没有追上它,要是有把弓就不一样了。”
孤身一人被囚禁在这座坟山,楚舞学会了和自己说话,或是与鬼魂说话。自从在西山猎场诛杀楚连失败之后,他的追随者们通通死光了,侍卫死了,三叔死了,许多贵族也被砍了头。南楚的世子殿下,如今只是一名阶下囚。
把残剑插在腰上,楚舞走出了茅屋,先是找了块石头,把那剑磨了磨,好歹磨出了锋刃,试了试锋,还挺锋利,不过肚子却更饿了,他觉得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倒下去,就此饿死。
“哈哈,快看,世子殿下居然有把剑!”
嚣张的笑声响起,一群士兵扛着长戟走到楚舞的身后,其中一人用戟挑飞了楚舞的剑。楚舞回头看去,这群士兵来自陵辕,是楚连派来看守他的狱卒,他们每天都会悉落他,羞辱他,最初楚舞愤怒不堪,然而现在,只剩下平静。
楚舞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慢慢的走过去,把剑捡起来,插在腰上。
“这是什么?”那名挑飞楚舞的剑的士兵挺着长戟指着楚舞腰上的剑明知故问,这人是士兵首领。
“剑。”
“用来干什么?”士兵首领的眼神锐利起来。
楚舞答道:“准备用来做把弓。”
“做弓?想射谁?”士兵首领的眼神更凌厉了。
“射吃的,活着。”
“世子殿下很饿吗?”
“是的,我就快饿死了。”
“听见了吗?世子殿下快饿死了,还不去给世子殿下备膳,难道你们想被砍头吗?”
士兵首领扛着戟大声的嚷嚷着,声音和神情极是夸张,那些士兵也都怪异的笑起来。
一名士弟从背后拿出一只烧得香喷喷的鸡递给士兵首领。
士兵首领嗅了一口,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烧得可真香啊,世子殿下要不要来上一口?”
诱人的香味飘了过来,楚舞冷冷的看着士兵首领,喉结却在不住的滚动。
“看来世子殿下是真的饿了,不过,这是给狗吃的,而不是世子殿下的膳食。世子殿下请稍待,我们这便去备膳。”
士兵首领朝着楚舞弯了弯身,领着那群士兵,挥着手里的烤鸡从楚舞的面前走过,当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他手里的鸡‘扑’嗵一声,掉在地上。
“哦,掉地上了,这下连狗都不吃了。”
士兵首领扭头看了看地上的鸡,又意味深长的瞥了楚舞一眼,然后扛着戟,大摇大摆的离去。不过,他们并没有走远,他们在一株大树后面躲着。
烤鸡被地上的泥沙糊得很是肮脏,可是那香味却钻入了楚舞的鼻子,越来越浓烈,楚舞浑身上下都在颤抖,他知道士兵们都在看他,然而却抵挡不住强烈的饥饿。
“我必须得吃点东西,我必须得活着。”
楚舞蹲下身来,蹲得很慢很慢,每弯一寸腰眼神都在颤抖,终于,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把抓住了那烤鸡,把鸡往嘴里塞,根本不嚼,不停的用牙齿撕扯着鸡肉,眼里没有屈辱的泪水,只有充血的眼球。
吃完了鸡,满嘴都是泥沙,力气一点点回到身上。
“看见了吗?尊贵的世子殿下在和狗抢东西吃。”
“头儿,你说错了,是狗都不吃的东西。”
“哈哈……”
“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响在背后,楚舞没有去理他们,抹干净嘴巴上的泥沙,站起身来,向林子里钻去。
“我得做把弓,活下来。”
“三千年前,先祖们能做到,我也能做到。”
幽山上的风一遍又一遍的吹着,嘤嘤呜呜的,像是鬼魂在哭泣一般。天色阴冷如水,却一直没有下雨,楚舞坐在娘亲的坟前,用剑削着一截黄扬树枝,他削得很用力,树叶和树皮纷纷坠落在地上。
弓身有了,却没有弓弦。
他想了一想,用剑割了一截袍摆,把那布条搓拧实,竭力的压弯木枝,把布条固定在弓身的两端,然后又把剩下木枝削尖了,做了几只箭。还替残剑做了个剑柄,用杂草缠裹起来。
“嗯,看上去不错,虽然简陋了点。”
“娘亲,你看,这是我做的弓箭。”
楚舞朝着坟堆扬着手中的弓箭,欢快的笑了起来,像个小孩子蹦了一下。过山风卷起地上的落叶,绕着他打着旋儿,就像是翩翩起舞的蝴蝶。
“娘亲,你是要看舞儿跳舞吗?”
楚舞歪着脑袋向坟堆看去,坟头上有根狗尾巴草,在风中轻轻摇曳,就像是人在上下点头一样。娘亲生前最是喜欢狗尾巴草,也最喜欢看他跳舞,自从被囚禁在这里,他便在娘亲的头上埋了这根狗尾巴草,每当他说话的时候,这根狗尾巴草就会被风吹动,像是娘亲在和他对话一般。
楚舞会跳南楚的大招,那是一种晦瑟的舞蹈,传自七位始祖,据说,跳舞时若是身心如一,便可垂聆到昊天大神的声音。
“昊天大神,我能杀掉楚连吗?”
坟山上没有钟、磬、鼓、瑟,唯有无尽的风声,楚舞在风声中起舞,背上背着弓箭,手上提着残剑,纵横起伏的身姿宛若怒海惊龙。所有一切的愤怒与仇恨都在这一刻沉静下来,最终,他还是没有听到昊天大神的声音,不过,却引来了一只山鸡,两只兔子,还有一只黄鼠狼。
它们蹲在草丛里,看他起舞。
“嗖!”
一曲终了。
“谢谢娘亲。”
楚舞提着一只兔子拜别了娘亲,在林间的一汪青泉下,他把那只兔子洗剥干净了,想要升起一堆火,却忘记了没有火刀与火石,但是这难不到一个一心想要活下来的人,他找了根干透了的木头,用铁剑戳了个小洞,双手握住剑柄,拼命的转动起来。不多时,木头冒烟了,火苗窜起来了。
“哈哈。”
楚舞蹲在地上,肆意的笑起来,脸上沾满了烟灰。
火堆升起来了,木枝窜着的兔子在火苗上翻来滚去,兔子油一滴一滴滴在火苗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
“嘶,嘶……”
楚舞撕下一块兔子肉,往嘴里一扔,谁知,却被那滚烫的兔油烫得撕牙裂嘴。
“格格。”
这时,远远的传来一声轻笑。
楚舞心中一惊,扭头看去,清泉的上方是一道斜坡,林间的树木很是茂盛,有个人影在那斜坡上面,骑着一匹马,看不清楚样子。
“谁?”
楚舞拔出了剑,幽山上守卫森严,非侯族子弟不得进入,况且现在还关押着世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