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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按照约定我得帮助秦子霖调查刘厂长的儿子杀父的动机。
其实我并没有什么头绪,只是回想起那天听来的几个厂里人的私语,脑子里忽然闪出一个名字:“林娟娟……”
“什么?”秦子霖好像没听清楚。
我对他说:“厂里有些传闻,技术科以前有个叫林娟娟的女孩,曾经和马姐有过争执。听八卦说,她似乎跟刘厂长有染。”
秦子霖显得有些振奋,但是细想了一下说:“你们厂没有一个叫林娟娟的人啊?”
我摇摇头说:“跟马姐争执没多久就辞职了。她是哪里人我不知道,不过,我们科长应该有她的存档。”
我们边聊边往车库走,正商量着要去厂里人事科调查林娟娟的家庭住址,却在这个时候接到了我妈妈的电话。我接起来,电话那头却不是妈妈的声音。
“喂,小煊吗?我是冯婆婆啊。”
冯婆婆是妈妈的邻居。为什么用妈妈的手机给我打电话呢?
“小煊,你快回来一趟,你妈妈晕倒了。”
冯婆婆半天说不清楚,我没有再问,只想生出翅膀来往家飞。我浑身都发抖,眼泪一个劲的掉,怕的不知所措。
秦子霖见我这样是不能开车了,于是扶着我坐在了副驾驶,一边开着车,一边安慰我说:“你别这样啊,我开快点,一会就到了啊,放心放心,不会有事的。”
我感觉冷到了极点,就像被绑住了脚,从蹦极台被推下去,下面则是冰雪之窟,就那样一下一下的往下坠,看不到底,也上不了岸……
“我没有爸爸了,就剩妈妈了……我不能没有她……”我紧紧咬着唇,双手死死互相交握,关节都咔咔作响。
秦子霖伸出右手紧紧抓住我的手,我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和力量,却无法真正传到心里去。
终于赶回家,妈妈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起来除了脸色苍白倒没有我想象中的危险。
我抹着眼泪仔细询问情况,上上下下的检查,并执意要带她去医院。
我妈却不肯:“我就是这些天夜里没睡好,没事的。”
“不是让你不要打麻将很晚吗?”我有点埋怨。
我妈皱了皱眉,斜着眼睛看着我说:“我没外孙带,我不打麻将我干嘛啊?再说了,麻将最晚到11点就结束了,也不算晚啊。”
我就知道什么话题都能绕到那事上,不禁叹了口气说:“那怎么睡不好啊?”
妈妈啧了一声说:“我……我老做梦。梦见一个老头……嗯……绿胡子的老头,好像在跟我说什么,但是我想不起来了。”
我心里有些发紧:“想外公了吧?”
我外公去世很多年了,我猜她是想念他了。
我妈却很笃定的说:“我梦见过你外公,不是这个样子的。再说,你外公也没留胡子啊。何况还是绿胡子。”
我不想她胡思乱想,说:“你啊,就是麻将打多了。那麻将牌的背面不就是绿色的吗,好了,别胡思乱想了!睡前喝点热牛奶什么的。”
这件事我没往心里去,却不知道后面竟然惹出那样恐怖的事端。当然那是后话,这里就先不提了。
我跟我妈正嘱咐着,秦子霖就提着一大袋水果进了我家。我看我妈看着他两眼直发光,就知道完蛋了。
我妈强烈要求秦子霖留下来吃晚饭,一副认定了女婿的模样。不管我怎么解释她都不信。
秦子霖的情商也是极低,亲昵的拉着我妈嘘寒问暖,气得我直冒火。我懒得理他们,想着邻居冯婆婆的一片好心总要去答谢一下,就从水果里分了一些出来带着去了隔壁。
开门的不是冯婆婆,而是一个高大健壮的年轻女子。我还没想起她是谁,她却忽然喜笑颜开,用沙哑略粗的声音笑得咯咯咯的,然后说:“你是小煊啊!”
我的确没认出来。
“是我啊,我是冯菲菲啊!”
“菲菲,你是菲菲!”这不是我的小玩伴小青梅吗?她是冯婆婆的孙女,我俩还一起上同一个小学,还是一个班的呢。也不怪我没认出来,小时候她可是又瘦又小的,如今怎么这么健壮了!我惊叹世事变化,女大十八变啊。
谢过冯婆婆之后,我跟菲菲拉着手在门口坐着闲聊起来。她告诉我她高中毕业读了体校,现在在省里的举重队,还拿过一次全国前十。
我想,大部分人或许会关心足球,篮球,乒乓球等热门项目,举重赛事不是专业爱好者大概不会专门去留意,所以我才不知道她。
我们越聊越多,即使多年未见,彼此仍然不觉得有半点生疏,那些纯真岁月真是美好。
“对了,你还记得一年级那个代课老师吧,上了三天就被辞退了,哈哈……话都说不清楚呢……”冯菲菲笑得前仰后合。
我陪着笑了会,听着她一直在数落那个被开除的老师,却根本接不上话。因为我根本不记得这样一件事。
不光是这件事,一年级的事我都记不得……不,是8岁之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一件都不记得,那七年在我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我问过很多人,同学,同事,朋友,问他们都还记得自己7岁左右的事吗?他们都说记不清了,但是有的人会告诉我,他记得第一次戴上红领巾的时候哭了,有的人会告诉我他记得第一次进校门的紧张……虽然不会像长大后记忆那么清晰和牢固,但不会一点点记忆完全没有。
而只有我,就是完全没有。
我记得二年级参加了运动会摔了跤,我记得三年级考了一次双百分,我记得四年级和同桌吵架……可是,我偏偏记不得一年级以前的任何事!
有一个韩国电影叫《我脑海中的橡皮擦》,我就觉得我脑子里也有个橡皮擦把那段童年的记忆全部擦得干干净净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想探究,又害怕。
之后过了一个星期,秦子霖大概忙着调查林娟娟的事,没有再联系。而我和温芳怀着巨大的憧憬进入了汇晟高科的再培训中心。
其实,根本没那么简单。
再培训中心的竞争是何等激烈,每天上课,每周一次考试,根据结果实行末位淘汰,最初的100多人,到最后一周也仅剩了20来个。
“下午的课是最后的一堂课,明天是最后一次的考试,合格的人将根据部门需求和个人意愿,进入各个部门,先提前恭喜了。”管培训的张经理露出一个慈爱的笑,接着说,“不过,是最后能留下来的10位,才能有这个机会。”
“可算到头了。”中午在食堂吃饭,温芳甩了甩胸前的绿色工作牌说,“明天的考试一过,就能换成蓝色的了。你看,带着这个,人家看我们的眼神都不对。”
我左右看看,说:“想多了吧?哪有人在看你?”
温芳说:“你瞧瞧,在这里工作的哪个不是精英?我昨天偷偷看到了张经理桌上放着的总经理办公室面试的人员简历,天啦噜,里面最差最差的一个,也是省大毕业的。我们俩这种三流本科想去办公室,只怕是没戏了。”
“听天由命呗,何必非要去办公室?”我一直很淡然,也有自知之明的,咱们能在这大树下乘凉已经是造化了,即便是去工厂做个调度员我都接受。
“哎,那至少也要去人力资源部,离办公室最近了。”我以为她大概只是习惯了文秘工作,没想到此人却摆出一张花痴脸,“就能离男神近一点了!”
“男神?”我一头雾水,天天混在一起没见她与什么男性有接触啊。
温芳瞪着眼睛跟看异形似的看着我,掰着手指头说:“我的妈呀,当然是韩祁昀了,汇晟的总经理啊。三十出头,菱亚集团的大股东、董事长韩创伟的金太孙,传闻是比明星还帅的,这是什么标准的男人啊!关键是,单身啊,单身啊!”
原来是做着灰姑娘梦呢,我撇着嘴说:“哦呵,那你加油!”
温芳冷嗤了一声说:“你就是这样,一点梦想都没有,怪不得一直交不到男朋友。”
说得好像她有男朋友似的。谁说我没梦想了,我的梦想才不会这么不切实际。
“那种人是咱们高攀得起的吗?人家伸伸手就能摸着南天门了,离神就垫垫脚的距离,大姐,你想仰望还得买个哈雷望远镜!”
吐完槽的代价就是被温芳拧红了胳膊。
正当要开始下午的课程,突然接到妈妈的电话。
我以为她又哪里不舒服了,想不到这样一个电话,却改变了我的一生。
也不能这样说,或许那就是我的宿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