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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山花烂漫。
萧子莫因为九叔高湛与大哥孝瑜陪同皇帝陛下御驾金銮去了泰山祭天而难得无所事事,一派清闲。
本来祭天之事乃汉室皇家礼仪,西晋亡后,无论东魏还是西魏整日只顾着磨刀霍霍,兵刃相见,哪里顾得上什么祭天安民行天子之责,巡四方游历安百姓之心。只是,二叔不久前才得一世外高僧指点,又念及自身自建新朝以来降突厥,讨山胡,大败柔然,功勋卓著,于是欣欣然起了代天下子民行泰山举行皇家祭祀的念头。
浩浩荡荡,旌旗飘扬,锣鼓鸣道。
九叔说本来还想有空就陪着萧子莫玩握槊与樗蒲的,可惜,二叔点名要长广王一同前往,于是,九叔依依不舍走了。临走,还塞给子莫一套《华林遍略》。。。。。。
萧子莫围棋棋艺着实不精,于是,每次与萧子莫对弈就完全找不到下棋感觉的高湛,在通杀了长恭侄儿好几盘以后,发现连带着他自己棋艺似乎都下降了。。。。。。
长广王殿下无语凝噎之际还发现好不容易会跟着高孝瑜偶尔来高湛府上的萧子莫也似乎痛苦不堪。
长恭不爱这种对弈,于是,九叔拿出了他八岁入了北齐最高学府“国子学”后就再也没有碰过的小玩意——握槊和樗蒲。
这种在民间流行度极广的游戏,似乎终于挽回了看到黑白子就拧眉头的长恭侄儿的心,于是,经常让着让子莫多赢那么一两次,也不是什么让长广王殿下下不去面子的事。
高湛是这么想的,其实萧子莫才没有很喜欢这种古代版国际象棋与跳跳棋。
只是,九叔三天两头会让大哥闲暇之余传话来说今个儿九头兰又多开了一枝,明个儿皇上又赏了王爷府什么好吃好玩的稀罕东西,问她何时有空可一同品赏品赏。
一来,毕竟九叔是堂堂长广王,太拂了对方面子不好。二来,九叔与二叔的交情甚笃,凡是番邦降臣进贡,免不去赏九叔一些,那些还真是能让人大开眼界的好东西。比如那时候真可算是价比金子高的葡萄酒琉璃杯,萧子莫一尝就觉得与千年后玻璃瓶子装的货色不太一样。
一来二去,子莫就跑得勤了。九叔待她甚好,甚至真是宠着捧着,她要什么就给什么。连她受不了刘先生叫她罚抄诗卷跑出来偷懒,都把收拾好的东厢房腾出来说让她乏了就歇歇。
萧子莫居然感觉回到了年轻爹还在世时候的时光,着实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虽后来在九叔府上把刘先生布置的罚抄作业做完了交上,不过还是内心久久不得安宁。
“先生,我近日常往九叔府上跑,可有不妥?”萧子莫发憷了就爱这样在先生读书喝酒,翠娘干针线活的时候拿出来念叨念叨。
刘先生抬头瞥了一眼她,眯了眯眼睛,眼角带出几道老谋深算的鱼尾纹。
“殿下这般都任羽林卫骑都尉了,长大了哟,老朽可还能管得?”啜了口酒,摇了摇头。
。。。。。。萧子莫抿抿嘴,先生看来还在生气呢。
“行了!你这个老头真是越老越小气,我家公子都这般低声下气了,你居然还不找个台阶就稳稳得下,你卖什么关子呀你!”
翠娘是越来越护犊子了,萧子莫一有什么被先生责罚的事情,翠娘一定第一个冲出来对刘先生施以口诛手打的暴行。
这不,眼见这翠娘的绣花针也不放下就要抬手往刘先生花白的脑门上扎去,萧子莫眼疾手快挡先生前头了:“翠娘不可,你这一针下去我家先生还不变成筛子!”
“哎呀,公子你别护他,让我扎死这老头。瞧他那点自以为胸有几点墨就装清高的腐朽样,我不扎他他不清醒!”
“唉。。。。。。老朽的确上年纪了。每日连学生都教不了,喝喝酒才觉得逍遥快活,也的确该认老了。我看老朽要不回乡。。。。。。”
“先生说的什么话!要是先生是为长恭近日不肯勤勉读书才生了离开之意,长恭真是罪该万死了!”
萧子莫眼眶一红就跪下了。
刘管和翠娘都是从小看着她长大,哪里会不知道她性子倔强较真。平日里除了跪天跪地跪皇帝,还没见她对谁行般大礼。
“殿下请起请起,老朽看来还真是老糊涂了,这怎么把殿下给惹急了!”刘先生放下手中的书与酒瓶子,将子莫扶将起来,翠娘也是心疼得不得了。
“先生可还说要离开的话?”子莫已经不能再失去谁了,刘先生是先生,也是亲人。
“不说不说,老朽是喝酒喝糊涂了!殿下金贵,且一跪值千金,怎么可以这样跪我这酸腐先生,起来起来。”
子莫擤擤鼻子,她在外人面前如何端得文襄四子高长恭的身份架势,在这里,她只是个至情至信的孩子。
“殿下呀,你长大了,自己有自己的主意,老朽本不该多言的。文襄皇帝生前找我来教你,只是作为启蒙先生的。文襄帝曾和老朽提过,殿下过了十岁便将送入国子学,到时候老朽本该是功成生退的。。。可惜,世事难料。。。。。。”刘先生捋了捋胡子,感触良多。
“翠娘,先生酒凉了,可否方便去再烫一壶过来。”
翠娘点头应允,关了房门,出去了。
“先生本该功成身退,拿了我爹的银两衣锦还乡,可却被长恭所累在北塞吹得两鬓花白,还一身寒病,此番恩情,长恭怎会不懂。长恭如此顽劣,也不过是早拿先生不当先生,而是自家亲人,望先生也同待我。。。。。。”萧子莫一番话说得句句肺腑,刘管听了才面露笑容。
“殿下,您身份尊贵。如若不是殿下今日与老朽说了这番话,老朽着实也不敢对殿下之事诸多非议,既然今日得此番赏识,老朽也就放心了。今后,即使殿下不愿听老朽唠叨,我也要时时烦着殿下了。”刘先生作揖,萧子莫扶起,说她受不起。
两人坐下,烛光映出刘先生额头的沟沟壑壑,但先生眼中的灼灼光华丝毫未减,亦如萧子莫第一次在摇篮里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的样子,深藏不露铮铮傲骨。
“殿下以为这次回城如何?”
“不瞒先生,长恭自回邺城,总觉芒刺在背。先生一定明了当今陛下待我长房一系明里安抚暗里提防,大哥三哥已经让二叔诸多戒备,更别说我了。先生说过,如若不是长恭命大,早已死于北疆。”
“是。。。殿下命大,让我们回来了。所以,诸般磨难,于我们,不过是等待个时机!”
“时机?”
“是!殿下方才问我,于长广王私交过密是否妥当。。。。。。”
“是,九叔待我甚好。可。。。祸起萧墙,同室操戈之事于皇家甚是无常。长恭想明哲保身,三哥为嫡子,继文襄一脉当之无愧。长恭早些年已被二叔视为眼中钉,不惹祸连累家人便足以。。。。。。与九叔过密,怕到时候又惹皇上猜忌。”
“哈哈,殿下,你血刃沙场都没怕过,何时这般诸多忌惮。”刘先生小酌一杯,咪咪微笑。
“长恭不怕明枪,但也惧暗箭难防。皇上自我回京便驳了斛律将军连番上奏不准我离京入伍,困我之心大家都心知肚明。皇上若有意为难,到时候希望保全哥哥们便好。”
“殿下!你生性直爽,可这千百年来无论是战国争雄还是皇室夺嫡,凭的不过都是纵横捭阖之计策,殿下无论想自保亦或是保全家人,如若自身势弱,就该多想想如何合纵连横。”
“先生是让我依仗九叔之势保全自身?。。。。。。九叔待我甚是真心,我若存如此利用之心,长恭着实于心不安。况且,长恭也不想累了九叔。。。。。。”
“哎。。。。。。殿下,你让老朽说什么好。其实殿下自小就万事看得通透明了,可身于帝皇之家,你那诸般宽厚仁义就不知道是福是祸了。。。。。。罢了,殿下不愿虚以委蛇,诸多阴谋阳谋,那边顺其自然。我们不妨赌一把。”
“赌什么?”
“呵呵,赌我家殿下乃福泽深厚之人,每每逢凶化吉。”
“咳。。。先生你别笑我了。。。。。。”萧子莫不好意思低下头,像她这般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处境,还满脑子清高想法的天真的蠢人,着实有点好笑。。。。。。
“不,既来之则安之!殿下不屑诸多算计,那便宁心静气,静待时机!”
“时机?什么时机?”萧子莫不解。
“殿下凤翔九天,一鸣惊人的时机!”先生将酒一饮而尽,目光如炬。
。。。。。。
凤翔九天,一鸣惊人?
潇子莫但愿自己不要落毛的凤凰不如鸡,那便是吉人天相了。
从街边的摊子买了个泥人,萧子莫借着黄昏天色渐暗,沿着街市独自一人来了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正觉得酒家门口的红灯笼红艳艳的煞是好看,就听身边匆匆擦肩而过的路人说:“快去看看,前面有好戏看呀!有人要表演吃大便呢哈哈哈!”
哈?这种好戏都有?
萧子莫嫌弃得拧了拧眉头,正想走,可不经意间朝那边厢瞥了一眼就看到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围住的二层小楼上,有个男子正在宽衣解带,而且甚是不雅,脱的还是下身。
而小楼下方,人群最中央,还真有几个白白胖胖的男子仰头半蹲在地上,喊着:“殿下~~~安德王殿下,小的们都准备好了呀!可以啦可以啦~~~~~~~~~您老人家请出恭吧~~~~~~~~”
额!萧子莫五官俱狰狞,怒从心头起。
还没待楼上的人扒下裤子把光溜溜的锭子露出来,萧子莫一个飞身跃上小楼,提了那人的后衣领子便攥了下来。
那被拖曳下来的少年先是一愣,后怒声大叫:“谁呀!敢动老子!!”
萧子莫也不放手,一个爆栗猛砸在那厮的后脑勺上,吼道:“高延宗,你在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