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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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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太医用针灸给高殷的脑部散了淤血,听说济南王算是保住一条命了,围在营帐外的众大臣也散了。山间的夜风凉,高演轻咳了两声,众人皆劝皇帝陛下保重龙体,于是前呼后拥,高演看了眼昏迷的高殷,悻悻然离去,回自个儿的营帐去歇息了。

    萧子莫松了一口气,他第一次这样实践心脏复苏的急救措施,原本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想,还真的成了。。。。。。

    拿起桌上的一碗茶水,子莫一饮而尽。原本一分钟要做一百多次的胸外按压,因为总有那么多灼人的视线和闲言碎语而搞得他分了心,累得满头大汗,连到底施救了几次都忘了。

    “殿下,您这奇怪的施救手法是和谁学的呀?居然能让失了脉象的济南王重获生命,真是稀罕啊!”

    “好说好说,还是郭太医的银针刺穴的手法精妙。如只是有了脉搏而颅内血液沉积,殷儿这次怕是醒不过来了。”萧子莫给高殷换了块敷着额头的面巾,擦了擦他额上的污渍和汗水。

    “恩,那老朽和兰陵殿下的医治手法便是相得益彰啊!哈哈,老朽前些次怎么没看出殿下您还有行医的天赋啊?”郭书槐打量了子莫一番,一副孺子可教的赞赏眼光。

    “不,长恭根本就不会行医,方才只是急了,又见你郭大太医来得比蚂蚁还慢,要是断了气,就是神仙也难救了,才会出此下策的。”子莫揉揉自己的胳膊,他不但手按压得生疼,估计刚才那惊世骇俗之举,更是明个儿天一亮便会传得整个北齐朝廷上下都沸沸扬扬。

    “哈哈,兰陵殿下嘴巴还是这么不饶人,这是怪老朽来得慢了吗?没法子呀,山高路陡,老朽上了年纪了。”郭太医捋捋胡子,把银针收进药包里,说,“想来兰陵殿下也没有意思要弃武从医,改投老朽门下做个悬壶济世的郎中了,那不如把刚才那独门绝技教于在下如何?”

    子莫愣了愣,没想这圆圆胖胖的太医是个如此开通之人,倒是有点惊讶于郭太医的胆识。到底是医者,方才他如此大胆妄为,郭书槐一点也没有如同旁人般大惊小怪,倒是一下就接受这种与中医迥异的手法。

    “郭太医,我觉得您老真是独树一帜,乃奇人。”子莫发自肺腑称赞道,引得肥圆的老太医哈哈大笑::“哈哈哈哈,老朽和殿下您比真是凡夫俗子一个,哪里担得起奇人这称号啊?论独树一帜,长恭殿下真是让老朽我自叹弗如啊!”

    咳。。。。。。子莫听得出郭太医又在揶揄他,便摸摸鼻子,搓手坐了下来。帐篷在夜风四起的山野间,便升腾了一股寒意。卸掉了身上的一件麾袍,子莫随手将袍子盖在躺在床上的高殷身上,站起身说:“郭太医,长恭先下去歇息了,劳烦您多看着点这孩子,还有帐篷内就先别烧炭火了,殷儿这样重伤的人,经不起浊气侵袭。”

    “浊气侵袭?长恭殿下是说烧炭火会有浊气?这。。。。。。真是见解独到,哎呀呀,长恭殿下?长恭殿下?你慢些走啊,你再陪老朽聊聊你那些真知灼见如何?”胖胖的郭书槐探着脑袋叫兰陵殿下再陪他聊聊天,他原以为这个王爷也就打仗勇猛些,使得都是些力气活,没想还是个见识广博之人。

    “郭太医,夜深了我先回去了,殷儿就由你照顾了。关于施医救人之术,长恭还真是外行,下次有机会还望和太医您好好讨教一番,到时候望郭先生不吝赐教。”子莫抱拳和郭太医客套了一番,看了看床榻上的高殷,转身离开。

    郭太医明白这救人心切的兰陵殿下此刻若是再留在这营帐内,更是落人口舌,便也心领神会送子莫离开,一边还不忘拉拉子莫的袖子,满眼都是兴致盎然之神色:“殿下,可说好了,你得教老朽那套神奇的急救之术的!一言为定,失言者小狗!”郭老先生真是老顽童,还伸出小手指比着,生怕他赖了去了。

    子莫看他那副真是被勾了馋虫般的求知欲头,正色小声道:“太医不怕辱了斯文,失了礼数?”

    “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哪里来的辱斯文一说?若是伤风败俗就能把个死人给救活了,我郭某人还真是愿意有伤风化一下,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郭太医真是让长恭敬佩,实乃医者父母心。其实手法简单得很,就是胸口外压,让心脏重新跳动起来,然后从口腔灌入新鲜空气,如此反复,停了脉搏的人便可重新有了生机。”子莫说完,转头出了营帐。

    “胸口外压。。。。。。心脏跳动?灌入空气?”郭太医喃喃自语,不自觉松了紧紧抓着子莫袖子的手,一出神,就被那人如同一尾游鱼般滑入夜色之中溜走了,等太医老先生抬头还想问何为空气之时,兰陵殿下早就不见了踪影。

    “跑得还真快,切,不信你这惹事的主儿以后不八抬大轿请我过去给你瞧这瞧那的,看把你个小娃娃嘚瑟的~”郭书槐不甘心得摸摸胡子,瞪了一眼,也回营帐继续照顾高殷了。

    泉目山上气候冰凉,夜已经深了,子莫在回自个儿营帐的路上除了几个巡夜的侍卫,也没见着什么旁的人了。寒夜萧索,那些白天受了惊的大臣们必定是早回了营帐内好酒暖炕歇息下了。皇帝高演的营帐在正中央,明黄的营帐,绣着蟠龙的门帘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真命天子,人中之龙,便大多是连个孩子也容不了的。皇家门第,骨肉血亲,淡薄得让人寒心。

    子莫自知他今日之举,大概又触了龙颜。高演一心要除了高殷,永绝后患,可他高长恭又硬生生把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敢于天子作对,他并非吃了雄心豹子胆,而是看着高殷就这么奄奄一息,他束手旁观,实在于心难安。

    罢了。。。。。。事已至此,便不做他想了。

    萧子莫走到自个儿的营帐前,守门的侍卫不知道是去哪里开了小差,营帐前也无人看守,想来夜深人静,也是开了小差去哪处喝酒取暖了。无奈摇头笑了笑,子莫伸手刚要去撩门帘,可猛然背后冒出了一个人影,环手竟揽了他的腰,一手更是捂在了子莫的嘴上。那人比子莫高了一头,如此前胸贴了后背竟然还不知死活倾身将重量压到了他的身上,简直狂妄!

    哪个贼人如此大胆!萧子莫怒火中烧,金蝉脱壳反手柠住了那厮的胳膊将那人拉转到了前方,干净利落抬手便锁住了那人的喉头,倒要看看谁敢在他身后鬼鬼祟祟如此嚣张!

    。。。。。。冷汗攀爬上了子莫的后背,他箍着那人的左手居然微微颤了一下,手掌心的肌肤与那人的头颈相贴,似曾相识的感觉。漆黑的邪魅双眸,似是寒冰下窜动着的暗火,那人的脸像是一道符咒,一对上,便这样让他全然慌了手脚,失了步调。

    哑然失了声响,那晚他也是这样箍着他的脖子几乎送他去见了阎王!还是那张脸,像极了高澄爹爹,可如今看来,勾起的一幕幕一桩桩却全是他恨不得撕碎了然后烧光的荒唐!他居然还敢这样来找他?高湛当真是丧心病狂!

    “长恭,你有这般想我吗?见了面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高湛嘲弄般轻笑,眼中毫无惧色,只有痴狂。

    萧子莫深深吸了一口气,手中的劲道因为恼怒又加重了几分。他该如何和这高湛算清楚一笔笔糊涂账,才能让这男人不再在他面前如此轻慢和放浪?!拿捏了一下手中的力道,萧子莫像是思量了许久,才渐渐松开了那扼住喉头的手。

    “九叔,长恭重手重脚,你有要事深夜来找我商议,也不该从背后出来,万一侄儿我伤了你,可如何是好?”子莫定了定心神,慢慢放下了扼住高湛的手,云淡风轻间拉开了与高湛的距离,不卑不亢。

    呵。。。。。。高湛一愣,收起满脸调笑,正色细细看着他朝思暮想的长恭,觉得,他便又是小瞧了他了,高孝琬能说服了长恭回来,长恭定是下了一番决心,又怎会轻易被他给惹恼?可偏偏越是那一板一眼的忍耐克制的模样,高湛越是想把他的假面撕下来看看他内心真实的情状。他们便是最亲近的人了,长恭的一切本就应该毫无保留地都给他的,无论是哭还是笑,都应该由他去品尝他的喜怒和悲伤。为何,又这样生疏得似乎陌生人一样?高长恭绝对不是恭谨古板的木头桩子,他对于刻意疏远的人,才会这样恭敬客套,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一夜,他高湛如同销魂蚀骨入了天堂又进了地府一样刻骨铭心终身难忘,他说了,要他的性命也无妨,可岂容你高长恭轻描淡写侧转身背便将他忘掉!

    高湛莞尔一笑,垂头挑眉倾身说道:“长恭,你一别半月,身上的伤可是全好了?”

    萧子莫血色上涌,脸在寒风中陡然成了一片嫣红,气得牙齿不禁在红唇上咬出了血印,他的手握得咯咯作响,指甲都差点戳进掌心里。

    子莫怒不可遏,几欲发作,可有一队士兵却偏巧举着灯笼从远处靠近。

    “谁在那里?”领头的侍卫提着灯笼一阵好瞧,才发觉是长广王殿下和兰陵王,自知冒犯,赶紧下跪请安,“属下冒犯,请两位王爷海涵。”夜黑风高,侍卫们也是不曾想两位殿下有此雅兴在这地儿谈天说地,夜话家常。

    “无妨,诸位巡夜辛苦了,皇上的安危可是国之根本,山郊野地,诸位小心谨慎些也是理所应当,起身吧,不必行礼了。”高湛说道。

    “多谢王爷体恤!小的们职责在身,保护皇上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且有长广王殿下的赞许,小的们真是万死不辞,以报王爷赏识之恩!”侍卫们知道长广王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讨好着毕恭毕敬拍足了高湛马屁。起身后,领头的那人看长广王身后正是那今日里有了惊世骇俗之举的兰陵王,一时好奇便多嘴问了一句,“两位殿下怎得还不歇息?听闻兰陵殿下今日里为救济南王也是渡了不少真气,想必一定乏了吧?”

    领头的侍卫一说出口,其他侍卫的脸皆红了。兰陵王这等姿色,便是没有亲眼看到只肖想一番便足以让人脸红心跳,难以自持,更何况,此刻殿下他便是真人站于面前了。孤冷黑夜,也淹没不了这位殿下的绝色风华。此件事是诸位大臣官员亲眼所见,绘声绘色,更有不乏才华横溢的文史大臣口口相传,比之宫闱秘闻更是让人遐想无边,倾城之貌,骁勇无双,如此惊艳绝伦的兰陵王爷便是有不寻常喜好?流言蜚语,更让人对这位美人王爷无限好奇。

    。。。。。。子莫便知他今日里是惹了事端,不想那些做八股的臣子们远比他想得八卦无聊,竟传得已经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了。

    高湛面如寒霜,看得那侍卫不禁低下了头,隐隐有了他多嘴多舌会掉脑袋的预感。

    “呵,这位侍卫说得极是,本王来找兰陵王爷便是要向他请教这施救渡人的妙法的。。。。。。望殿下不吝赐教。”说完,高湛大手一挥,竟拉起子莫的手,直直往山涧边走,留下原地一众守夜的侍卫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

    “你做什么?!皇帝陛下也在此处,你难道真要闹得收不了场?!”子莫呵斥道。可纵然他再用力往回攥,也收不回被高湛死命握在掌心的手。

    高湛的黑色裘袍被风鼓起,宽大的袖子如同漆黑的蝶翼,肆意在狂风里飞扬,亦如那个男人,魔魅,张狂。

    “我见了心爱的长恭倒是糊涂了,要不是侍卫提醒我,我倒是忘了还有兰陵殿下口对口为高殷施救这桩事儿了!”子莫心神恍惚慌乱间竟身形摇曳被拉了过去用力甩在了一棵大树之旁,高湛勾着唇角,倾身靠近,说道,“长恭殿下如此菩萨心肠,为何不救救我呢?”

    不由子莫分说,高湛的唇就放肆得重重压到了他的唇上。

    黑夜还是那么浓烈,只是那个灼热到避无可避的吻,和双手环抱着他的力道,就已经让身体淹没在噩梦般的回忆里。这唇,这手,这靠近的躯体,哪怕只是呼吸,已经充斥着他其实根本不可能忘掉的记忆,排山倒海,将欲念和恐惧,交织着灌入他的身体。高湛在用每一个动作,每一下亲吻和呼吸,诉说着他的疯狂和焚身般的决意。

    萧子莫看着尽在咫尺的男人沉溺的表情,他居然像被抽离了力气无法将他推了开去。牙齿狠狠咬在唇舌间,也不知道是谁的血溢了出来,铁锈味于是盈满了口腔。

    纵然有殷红的血裹着银丝从嘴角溢出,高湛仍然无所顾忌,誓死纠缠,萧子莫仰着头,正如高湛所说,杀了他才能一了百了,至死方休。他睁开眼,看着高湛的绝决和痴念,红着眼不知道眼角的溢出的泪液是为了他自己还是如同做困兽之斗的高湛。

    高湛觉得脸侧微热,似有液体滑落,微微离开了些,用手擦着子莫的脸,笑着,却淡淡哀伤:“长恭,你看我又让你难过了,这样,你会越来越恨我吗?。。。。。。恨我也罢了,不过,不要忘记我。。。。。。”

    高湛紧紧拥住了子莫,将脸垂下,竟一点点顺着泪痕擦着子莫的唇角脸庞,似是亲吻,却又缱绻万千。

    “九叔,到此为止吧,就当是长恭让您深情错付了,下辈子,我还你便是了。本就是错爱。岂可孤注一生?”萧子莫话语冰凉,他不知自己怎会还能如此冷静说了这样的话语。

    。。。。。。高湛如梦苏醒,突然睁开了意乱情迷的双眼直直看着子莫,随后,擦着斑驳血迹的唇角,开始自嘲般地大笑,“哈哈哈。。。。。。下辈子还我?高长恭,真没想你对我绝情至此。罢了,这是我高湛最后一次求你了,以后,我不会再为难于你,尽做些让你觉得难堪的事情。不过,你记住今日所说的话,他日,你定会收回此言来求我!”高湛面如凝霜,正色道。说完,转身便离去了。

    萧子莫正了正衣袍,用山涧的水洗去了唇边的血迹,待心绪平复了些,便也往营地走。他不知道,就在山涧的另一边,高孝琬骑着一匹骏马日夜兼程才刚赶到了皇家猎场,一身寒霜湿了外袍,手里的灯笼早已落地打翻在了野地之上。星星烛火被夜风吹灭,可河间王爷的胸口起伏,似是野火燎原。

    他太笨了,为何早没有揣测到就是高湛的缘故才让四弟一夜未归随后便销声匿迹离家去了庵堂?!他太笨了,早就知道高湛对四弟心怀不轨为何他就不能多留些心好好将四弟护在身旁?

    他不但是笨,而且更是无能!堂堂文襄一脉,却要让四弟为了顾全大局身处如此肮脏不耻的局面之中而无人能成为他遮风避雨扬眉吐气的屏障?!!

    高孝琬脸色苍白,他向来与世无争,可第一次为自己的手无权势,软弱无能而感到悲怆。。。。。。

    长恭为了这个家已经承受了太多,而他,高孝琬,到底为他做过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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