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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恭殿下安好!”
“王大人好。”
“长恭殿下别来无恙啊?”
“托李大人的福,一切安好。”
“长恭殿下可是伤好了?哎呀呀,这殿下可是要行军打仗的人啊,一定得把腿养好了,马虎不得,马虎不得!”
“是,司马大人说得极是。长恭这腿已经能下地了,只是御医一定要在下小心,才不得不如此丑态与诸位大人一同列席,见笑,见笑。”子莫坐在木轮椅上,与同路相遇的数日不见的众大人一番寒暄。
兰陵王高长恭战功赫赫,深得皇帝信任和隆宠,且为人温和恭敬与位列下等的官员也是一视同仁奉行礼数,人缘自然是好。且平日里未曾有为了私利权欲明争暗斗,这样的王爷,这样的大将军,自然是朝中之人个个仰慕和厚爱的。
不过是从皇宫内殿往九华台移步的些许路,同来赴宴的大臣们见到大难不死的兰陵王甚是热络,争相与他攀谈着。嘘寒问暖,关心非常。子莫颔首一一回礼,一来二去,到九华台前,身边已经簇拥了不少人。
段懿段深两兄弟是一块儿来的,站于九华台前还想着是谁如此得众大臣拥戴,花团锦簇好不热闹。近了,段懿看到那是被皇帝接入宫中养伤的高长恭,便冷哼一声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段深看那轮椅上的兰陵王气色不错,会心笑笑。
“什么东西!河间王高孝琬这个文襄帝的嫡长子被驱使出了邺城尽做些采办买卖的鸡零狗碎之事,他高长恭倒是好,俨然成了本朝第一红人连带着文武百官都挖空心思想巴结讨好?!长幼无序,嫡庶不分!”
“大哥,话不可如此说。”
“啧,吃里扒外的东西!等他高长恭有一天捏着皇帝陛下给的龙骧将军虎符要你我二人交出兵权之时,你便知道其中的厉害了!”段懿啐了一口,他对这搞不清立场的弟弟深恶痛绝。段家中他段懿才是嫡长子,想到这颇受父亲青睐的弟弟段深,段懿便想借着这由头也将自家弟弟好好敲打敲打,便说道,“我要是那高孝琬,不止将这高长恭逐出本家府邸,更要上奏朝廷,其母来历不明身份不知,如此之人如何能位列本朝四将军之一?!嫡庶之间,高低贵贱如那云泥之别!若不是那高长恭长着一张让人神魂颠倒的脸孔,哪里有他今日的威风?!”
“大哥怎得对兰陵殿下如此多的偏颇之见?殿下的本事我段深心服口服,望大哥也别有失公允。”
“呵呵,有失公允?段深啊段深,我说你也是被那高长恭在柔然草原之上救过一回就心中痒痒了吧!”
“大哥!你真是越说越没了道理!”段深本还一脸从容,被他大哥这样揶揄,不禁板起了脸。拉大了步子便要独自先行离开。
“嘿,我还没说完呢!你这段家二少爷整日忙着操练兵马,这几日的热闹你是不知吧?”段懿见二弟恼了,便咧开了嘴得意笑着,乘胜追击还要挫挫这段深的锐气。
“什么热闹?大哥你可是又去外边与那些狐朋狗友闲话了?父亲不让你惹是生非的,要知道结党营私。。。。。。”
“行了行了,你顾着你自己吧!我结党营私?那高长恭仗着自个儿的美色不知道做了些什么收拢人心的勾当!在朝中皇帝陛下将他捧得无法无天,在外面,那宋国来的使臣叫什么刘子业的,早就成了你那长恭殿下的裙下之臣了!”
“一派胡言!简直荒唐!”段深不知道怎么的,脸都红了,一直到那脖子根。似是气的,又像是臊的。
“嘿,你还当真是存了心思呀?没了体统不知所谓的是你吧!看不出来啊二弟,平日里循规蹈矩不一本正经,没想到你这花花肠子竟然是长在这儿了!哈哈哈哈!兰陵王给你吃了什么药了,我要告诉父亲,说你。。。。。。”
“哦?段大公子是要把本王何事告诉于段老将军啊?”
段深憋红了脸面已然恼羞成怒,没想,段懿的大嗓门倒是把那正主儿给招来了。子莫缓缓上前,抬头看着他们两个,一脸微笑。
段深本来已经是勃然大怒,看到来人正是长恭殿下,竟然一阵心虚脸都快滴出血来。
段懿不怀好意看看眼前的高长恭,又转头看着自家弟弟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刚又要当着两人的面好好给他们一番难堪,衣领子不期然被人从后面提了起来。
“哪个不知好歹的敢动老子。。。。。。!”转头,瞬时噤声。
“你老子!”段韶虎目圆瞪,拖着段大公子的后衣领就往台基上而去,一边骂着,“洋相百出丢人现眼!我还道是谁在大吵大闹惹得别人指指点点!”
“爹!你骂我做什么?是段深那小子他。。。。。。”
“闭嘴!”段大公子今日里的话总是说不齐全,一个爆栗被敲晕了头,随后便被段韶老将军押走了。
旁的有大臣偷偷捂嘴看笑话,宋国使官也有不少到了九华台前,看着这气吞山河的老将军不禁打听。一听说这便是齐国的段韶老将军,肃然起敬,纷纷钦佩道:“段老将军真是老当益壮宝刀未老啊!”
段深脸上潮红褪去了些,看着子莫甚是窘迫,不知道自家大哥的嚷嚷被这兰陵殿下听去多少。
“段将军,宴席快开始了,还是随我一同进去吧。”子莫只是颔首笑笑,段深听了忙不迭点头,匆忙掩去眼底的羞臊。
九华台,重新修缮后的高台比往日更加巍峨华丽。灯火通明,乐声轩昂。刘子业着宋国官袍与齐国皇帝高湛列席于大殿上方。
左右两边分列两国的官员,举杯互敬,好不热闹。
修和的细节早已经一一敲定,不出意外,今晚的宴席不过是个过场。于是很多大臣们都将重心放在了与宋国官员互通感情,聊一聊江南水乡美女妖娆,北境豪迈英雄气长之上。还有,那万众期待的由宋国王爷编排又由北朝第一美人慕容冲演绎的南北融汇的舞蹈,让人翘首以待,激动非常。
“这位大人,可否见到慕容冲慕容大人了?”子莫从宴席的这端看到了那端,都未见凤凰的踪影。
“长恭殿下,慕容大人该是和永光王爷在一起。。。。。。”那礼官说着抬头看了看上方正和高湛谈笑风生的刘子业,局促一笑,又改口说道,“这时应该是在大殿后头的内院之中与其他舞伶候着吧,哈哈哈哈,慕容大人这人好看,舞也跳得极妙!难怪连长恭殿下也是如此期待啊,老夫可是。。。。。。“色眯眯的眼里顿时欲念横生,似乎和这兰陵王臭味相投了甚是骄傲的模样。见子莫一脸冷色,那礼官才收敛了些,陪笑着正了正衣冠。
“殿下,瞧,河南王爷在那儿呢。这场筵席都是由河南王爷安排的,他一准知道慕容大人在哪儿呢!”礼官老头儿捏着胡须说道。
子莫看了眼大哥孝瑜,孝瑜正和对坐的宋官遥遥祝酒,似乎是察觉到了子莫在看他,便举着酒盏只用余光回望一下便又转开了眼色,冷淡非常。
想到三哥孝琬被外派出邺城都还未回来,大哥又如此疏离于他,子莫心中不好受,便仰头将手中之酒饮尽。
礼乐倏然变缓,皇帝高湛偕刘子业起身,共举酒盏祝于两国大臣之前。
“微臣祝齐宋二国永世交好,王爷千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殿中列席之臣子皆起身作揖,满酒盏而祝之。
高湛笑着抬手示意大家平身,便先干为净。刘子业颔首次之,手中以空杯盏示于殿下众人,齐宋二国的臣子随后皆共饮之以示同心。
议和仪式开始,九华台内外顿时丝竹声起,殿外传来几声隆隆礼炮和烟花声响,将这灯火通明的九华殿内照耀得更为斑驳。五光十色中,大殿中央来了群舞伶,水袖曼妙,翩迁起舞,这便是开始了助兴节目。
子莫见他们是从九华台的侧门进入的,便与周遭的大臣草草祝了几杯酒,找了个由头说是去寻个方便,趁着殿内谈笑风生饮酒饮地酣畅淋漓便往侧门而去。
“兰陵殿下!”美艳打扮的舞伶们三三两两从那廊上擦身而过,见着兰陵王嘴角含笑媚态撩人频频向那美貌的男子行着礼。
“姑娘可见着慕容大人了?”子莫问道。
“王爷见谅,奴婢未曾见过慕容大人。”被问话的女子颇为害羞地低头答道,子莫点头便往那后苑去了。
大老远,那里传出的争执吵嚷之声不由让人眉头一紧。
声音是齐国宫中的一名乐官的,子莫在铜雀台见过他几面,于是听来甚是熟稔。
“你们各个都是酒囊饭袋!!!!一个那么大的活人都看不住了!你们一个个干什么吃的!”一声哀叹,那上了年纪的乐官急得咳嗽连连,旁边似还有几个女侍在劝着他。一时人多嘴杂混乱不堪,子莫进了那内苑的房间便问道:“谁不见?”
礼乐官们正焦急万分七嘴八舌,听到背后有人便回头看了过来。
“长恭殿下!殿下您如何来了?”那急得冒了虚汗的乐官作揖迎上前,子莫哪里有工夫和他客套?便又重重问了一句。
“何人不见了?”
“这。。。。。。是慕容,慕容大人不见了。”
“什么?!他何时不见的?!”子莫一脸震怒,看得那本就慌了手脚的乐官不由抖得更甚。
“殿下赎罪!属下不知啊!真的不知!慕容大人先前还在这里的,可是一眨眼这衣服也没换,妆也没梳理便。。。。。。”那老头儿叹了口气,见兰陵王脸上怒气更甚,便连忙开解道,“殿下莫急,这皇宫大内,慕容大人丢不了!”
“丢不了?!那你倒是说说这人儿呢?!”子莫很少这样发怒,一听说慕容冲不见了六神无主上了火气。
“殿下殿下,您不要动气。我们礼官大人也不是在为自个儿开脱,今日我们便看慕容大人脸色不好郁郁之状,后来听说是在中书省与其他大人起了争执。。。。。。慕容大人定是心中不快。”旁的女官说道。
“起了争执?何事争执?!”子莫又问道。
“听说,说是皇帝陛下要宋国再划一个城池给我齐国才肯缔结和约,那刘子业王爷听了竟然也开了个条件,说是陛下若是满足了他这个要求,他便应允。”侍女的脸红了红,低头弱弱说道。
“是何条件?”子莫沉了眼色,问道。
“。。。。。。这,那宋国王爷真是无赖,竟然要北朝第一美人的慕容大人跟着他回建康。。。。。。还说一人换一城,当是千古美谈!”
“荒唐!”子莫大喝一声,拳头捏紧了面上是滔天怒色。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想来这永光王爷也是故意发难的,不见得真是要陛下将慕容大人送于他,可这事儿不知道怎么的,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慕容大人该是恼了,今日这献舞于御前又是他领舞,一时之间想不开,不知道避到何处去了。。。。。。他这一避不要紧,我们几个可是如何是好啊!那战舞可让谁来领才好?如果在宋国使臣面前出了洋相,皇帝陛下颜面尽失,我们这些个都该人头落地了。。。。。。”女官说着竟然哭哭啼啼,小声嚅嗫着,“慕容大人糊涂啊,一时之气,事后这罪责也是难逃。”
子莫叹了口气,慕容冲心气如此之高,委曲求全为了陪他在身旁便飞入这牢笼之中,本就是错了。
“我来,他的舞由我来跳。”
子莫语毕,一屋子人似乎忘了呼吸。倒抽一口凉气,方才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呜咽声都没了,万籁俱寂,似乎针头落地都能听个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