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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闪过一道火光,映亮了一只飞鸟和一个女性婷婷的身影。熊熊烈焰在黑暗中喷发,映亮了宽阔而高耸的洞穴。火焰在岩壁上奔涌着,地面上流淌着熔岩。黯淡的阴翳和烈火中,有一个似龙又似凤的巨大身影笼,俯卧在黑暗的洞穴里。在它的身前,火海上的悬崖顶端,伫立着一个人影,飘动的金发在火光中反射着熠熠的光泽。
巨大的生物一声太息,强大的力量开始收缩,聚敛着所有的光芒和火焰,一切又重归于黑暗中。
黑暗中又出现零星的灯光,是一条幽寂的街道。仲春静夜凉意徐徐,人迹寥寥、灯火零零。一幢白墙蓝瓦的大宅坐落在林边院落里,沉浸在静谧之中。
一位少女睡在窗下,睡脸安详,白净如同美玉,精美巧如天工。月白的发丝披散在洁白的被褥上,窗户紧闭着,皓月的光芒倾洒在她的身上。
忽然,夜风涌起,重重云翳聚集、遮天蔽月。夜晚最明亮的光芒消失了,连万物婆娑的夜影也没入了幢幢黑暗中。一个黑衣的人站在林中树上,身影藏在葱葱枝叶中,注视着不远处的宅院,兜帽下的脸还罩着黑纱般的暗影。
晚风更加肆虐,突然有凄厉的嘶鸣响起。呼啸的风粗暴的推开了窗子,少女从安眠中惊醒。她四下环视,朦胧的昏暗笼罩着一切,又好像有不知从何而来的火光恍然的映耀着黑暗中的世界。
嘶鸣转瞬即逝,只剩一片可怕的寂静。少女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空气异常的沉重。她想抚着胸口安定一下心神,只觉得抚在胸口的手掌感觉到一阵黏滑的冰凉。她低头一看,只见是一片暗红的液体,在恍若冥世的昏暗微光下,她终于看清——
这是一滩暗红的血。
冰冷的惧意突然穿透了她,冷汗瞬间就沾湿了轻薄的睡衣和长发。她无法抑制的喘息,惊慌的奔向父母的卧室。
然而父母卧室的房门却被一团飘渺的黑影笼罩着。她用力摇动把手,门只是哐哐作响却无法打开。而黑影却顺着走廊的墙壁蔓延,从走廊的两头聚集。她使出浑身的力量,惊恐又焦急的呜咽着,只想打开门向父母求助。哐当一声,门突然向后打开,她跌进了卧室,抬头间却看到了一幅恐怖诡异的画面——夫妇二人在空中漂浮着,好像有两条红色的细线系住了他们的脖子,悬吊在天花板上。而在窗外,有数颗倒悬的头颅——似是龙或者鸟,又似是人类,拉长的脖子从房顶上悬下。头颅笼罩在浓烟般的黑暗中,橘红色的火苗扑腾着,两对硕大眼睛冒着火光,似乎在狞笑着瞪着她。
少女惊叫着退到房门外,呼吸愈发沉重窒息。黑翳从四面八方袭来,慢慢笼罩她的视野,昏暗之中只有那火炬一般的魔眼越来越清晰。突然,如炬的魔眼消失了,一阵风撞开窗户,裹挟着黑影涌来,把一切都淹没在黑暗之中。
凄厉的尖啸、恐怖的嘶鸣,诡异的画面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浮现闪回。燃烧的魔影笼罩着孤寂的宅邸。伴随着惊慌柔弱的尖叫,一个纤细的人影在黑暗的无尽长廊里奔走。一只青色的鸟飞临——轻盈修长、飘渺如同云翳的身影,刮起狂风卷起黑影径直扑来,驱走了那让人心悸的压迫感。
元空突然睁开眼睛,他坐在机舱壁下的长椅上。昏黄的机舱里一切照旧,伴随着不绝于耳的轰鸣和震动。
“真佩服你,这样都能睡着。”黄龙揶揄道。
“见缝插针的休息可是一门技术。”元空冷冷说道——他脸色还是很阴沉。
“怎么了,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维多利亚关切的看着他,一向英气而美丽的脸上也显得温柔起来。梅尔文这时拐了她一下,小声打趣道:“别趁着安蒂姐姐不在的时候下手啊。”
战友们都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维多利亚和元空都只是不置可否的淡然一笑。机舱广播里又传来通知——机队马上就要到达基地了。
凌晨即将过去,夜雨还在继续。元空坐在营帐中的长椅上,看着帐外严肃而又忙碌的跑道。直升机、加油机和地勤车的轰鸣声,士兵们的呼喊声,地勤们手中的信号灯,直升机的航行灯,汽车的车头灯,跑道上的指示灯和营地里的探照灯——都交织在绵绵夜雨中。
虽然镇压行动已经结束了,但是紧张的状态仍未消除,分遣队的队员也仍旧在帐篷里一边休息一边待命。面前的大桌上一片狼藉,烟缸里的烟头都快漫了出来。麦卡利什和麦克莫纳正同另几名队员一边打着中国扑克一边抽着雪茄,香烟的光点在幽暗中扑闪着。
相比之下,元空的休闲方式就健康多了,再不健康也无非是手里的可乐和面前桌上的汉堡和烧烤,而且他也不参与聚众赌博。他只是那样安静的坐着,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看上去惬意又安然,又好像一头巨龙守在自己的洞穴里。
他回想着刚才的梦境,不知道这些光怪陆离的意境中藏着什么深意,但可以确定的是,在这宇宙中的某处,事情开始发生了变化。
上校径直的走了进来,还是照例不打雨伞。大家齐刷刷的丢下手中的事情,看向上校,他开门见山的说道:“待命马上就结束了,再过一会儿你们就可以解散回去休息。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些小事,元空你过来一下。”
元空跟着走到伪装货车旁,心里知道上校所说的其实并非小事。上校转过身来站定,又直接说道:“技术侦查人员已经确定了服务器的地理位置了,是一家德国公司,但是在瑞士境内设置了一个代理服务器……”
“掩盖自己的真实地址吗?”
“是的,很显然他们很清楚客户需要什么样的业务,他们精于此道。”
“我们找到了多少资料?”元空仍是淡然的问道。
“很遗憾,就像线人和那位叛逃者所说,这家公司对于客户隐私和资料的保管十分严格,哪怕是针对客户都是如此。我们虽然成功黑进了他们的服务器,但是下载速度非常慢。更何况勤国旅已经开始删除资料,我们没来得及获取多少。”上校沉声说道,但并不显得多么失望。
“但这只是远程删除而已,我们依然可以通过物理手段获取资料。”
“对,即使他们把资料删得一干二净,但只要我们能获得服务器的硬盘本身,我们就能把任何被删除的资料还原出来。但是,勤国旅赌的就是我们无法得到硬盘,或者说,他们以为我们不能。”
“但实际上我们确实有办法……”元空微微一笑,若有所思。上校当即说道:“是的,这就是为什么我来找你,通过你的私人关系。”
“私人关系?”元空只是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上校的意思。他确实有个很微妙的私人关系可以推进此事,只是此事显然并非全靠私人关系来完成。
“我知道了,我这就给她……打个电话。”元空点点头,有些微妙的一笑。上校也罕见的露出了一丝狡黠,也说道:“我想她一定会帮你这个忙的,哪怕你平时不怎么和她来往联系……另外,现在法国几点了?”
“肯定不会太晚,再说,她也未必在法国。”
元空略显无奈的微微一笑,走进伪装货车的货柜中。
他从自己的储物保险箱中取出手机——按照“梯队”内务和保密条令,这样的私人物品在任务期间是必须封闭在指定位置的。他走出货车,沿着跑道边缘踱着步子,拨通了一个最近尚未联系过的号码。
萨玛利亚站在阳台上,双手轻扶白玉栏杆。夜风徐来,静谧怡人,托斯卡纳的丘陵原野在夜色下一望无垠,就好像温柔的绸缎和海洋,点缀着影影绰绰的草甸树林和葡萄园。村镇、城市和庄园城堡远近错落,灯火阑珊而寂寥,就像渔船的灯火散落在幽暗、平静而无垠的海面上。
这一栋漂亮而精致的古宅,坐落在锡耶纳的城郊小山上,在阳台上可以俯瞰起伏的果园。庄园虽然古老,却精致如新,因为是卡罗勒斯的众多财产之一。她最近一直呆在意大利,因为这里离梵蒂冈比较近。虽然她并非天主教中人,却和教会十分亲近。因为她是卡罗勒斯家的第二个孩子、唯一的一个女儿——这个真正缔造了法兰克帝国、并从此干预着欧陆风云和法兰克帝国以及神圣罗马帝国兴衰的家族,因为她有着神秘的光明和力量,被人们视作活着的圣人,想必对教会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她出生在法国,成长足迹却遍布欧洲各国,可谓精通欧洲各主要语言,所以她的民族和国家认同也比较独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哪个欧洲现代国家或民族的人,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她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欧洲人。
她穿着单薄而干净的丝绸浴衣,感受着原野上的清风,身姿袅袅仿佛是人间本不该有的画中女神。总主教的谆谆话语和容貌又浮现在她眼前,心中萦绕着一丝淡然的迷惑。但这世上毕竟有她这样一个圣人,呱呱坠地时便被人们和整个教会奉若掌上明珠,年纪轻轻便风头正盛,和遥远东方那柳家的郡主、北边英国罗家的女公爵平分秋色。人类世界似乎又迎来一个圣人辈出的年代,那么如果“明亮之星,早晨之子”真的化身于人间,也不是一件那么令她惊讶的事情。
何况,她也从来不信经书上的那些卫道士们所言,“明亮之星,早晨之子”就一定是毁天灭地的大魔王吗?
她款款走回阳台后的卧室,踩着古老的红木地板和柔软的马海毛地毯,坐在宽大舒适的床上。突然,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起一看,是一个陌生的来电号码,不禁柳眉微蹙。
只有和她熟知的人才知道她的这个手机号码,除非是他们不得不用陌生号码来电,或者……除非是那个总是变换着陌生号码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