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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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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园子口边的花树下,站着一个脸目严肃的年轻男子,大概有二十岁左右。他就站在园子口,很容易就能看见从外面走来的女孩们,没想到他这样无理,竟然没有立即回避,还冷着脸静静地看着她们。

    到是奶妈子和丫环们谨慎,一见有个陌生男子站在哪里,便赶紧将女孩们给团团围住。其中,柳媖的奶妈子央妈妈冲着那男子轻轻一福礼,说道:“这位少爷,前面的园子里有凉亭,您可以过去歇歇。”

    央妈妈所指的方向,正是园外水池边的一处凉亭,若是这男子懂规矩的,他应该立即避开。那男子听了,好似根本就没听懂,还很不耐烦,他扫眼众人,侧了身说:“我不是少爷。只是仲孙公子的随伴,吃多些酒,才在这儿散散。”

    央妈子微微一笑,说:“可要奴婢们给您添些茶来。”

    “不用。”

    “那您随意。”

    “请。”

    不过三、五步的时间,柳惠她们一边慢慢走着,一边听着奶妈子与那人说完了话。众人走进园子深处,再不见那人人影时,都不由轻嘘了一口气。

    这时柳明的奶妈子周嬷嬷拉了拉柳媖的奶妈子央妈妈说,“这人看着一身气度就不小,不知是那家的。”

    央妈妈先看眼小主子柳媖的背影,见她好好的和柳惠走着路,便与周嬷嬷慢行几步,轻轻的说道:“这几日老宅来了好些贵客,就是跟在身边的人也都气概不凡,我们也小心些,别不小心慢待了客人。”

    周嬷嬷笑笑,又拉着央妈妈与大家离开些,轻轻地问:“好姐姐,你就没想过问问情况,若是能结识这样的人家……”

    央妈妈不由暗叹口气,自从知道家里来了这些贵客,已经有不少人想着方儿的来探问,可家里二老太太发了话,不准家里人、特别是她们这些跟在姑娘们身边的仆妇,与这些外客接触,生怕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败坏了柳家的名声。央妈妈也知道,二老太太这样拦不住大家的好奇心,可是大家都来问她,她也不知道啊。她家的主母四老太太也告诫她们,除了照顾好主子,别的事不准她们掺和,就是她们想掺和,也找不着机会。那些人可是大老爷亲自安排的人侍候的,其他人不得吩咐谁也不准往那片院子多走一步路。

    “管他是哪家的,我们只管顾着主子,可别生事。才四老太太和我们奶奶就叮嘱过,让我只管跟紧了姑娘,别让赏园子的人冲撞到。”央妈妈说完,亲热的拉着周嬷嬷的手。

    周嬷嬷看着一脸光溜没有一丝皱纹的脸,黯然的叹口气,没再说话,只轻轻的抽出了自己的手。

    两人慢慢地跟着走着,气氛一时有些低沉。央妈妈过意不去,便开口问道:“我们也是多年的姐妹了,姐姐还不知道我说话直,没个弯拐,容易得罪人。要我刚刚说错了什么,你可千万别往心时去。不说我们老太太不让我们这些人去探听,就是少爷们与那些人来往,也是不让随处乱说的。”

    周嬷嬷摇下头,她本不想说心里烦心的话,可人在心情低落的时候,就忍不住想在熟悉的人面前说说,透透心中的闷气。

    她苦苦的一笑,低声轻语,“当年从家里分了出去,原以为好过些,没想到……老爷为我们姑娘相中了门亲事,我们太太让我去悄悄访过,对方……有些不足之处。”

    不足不处?!怎么个不足之处法?是品性,是家境,还是别的什么。

    见周嬷嬷不接着说,央妈妈有些急了,忙问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你说啊。”

    周嬷嬷立即红了眼眶,忙捂着嘴一扭身跑到一边的小径后的矮树后,无声的哭泣。

    央妈妈连忙冲前面的一位妈妈打了个手势,让她们跟好姑娘们,自己连忙跟了过去。

    周嬷嬷终于平静下来后,一脸歉意的看眼央妈妈,难为情的告罪。

    “真是对不住。”

    “唉,我们谁跟谁啊。到底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啊,让你为难成这样。”

    周嬷嬷别别扭扭的说道:“可能,小时候家里没,没照顾好,走路有些……家里还养了好些歌姬、舞姬,听说都有十五了,一直没合适的人家同意与他家结亲。我们老爷,好象有船什么货出了事,好象那家帮了忙……”

    接下来的就不必说了,央妈妈不由叹口气。

    两人低着头,从树后走了出来。

    “哎,你们太太什么态度啊。”

    周嬷嬷一脸的苦像,好一会儿才说,“我们太太开始也不愿意,后来接了那家送来的一堆礼品,她就改了口。”

    央妈妈更觉无力,心想:这就是奶妈子的命!她们含辛茹苦的奶大了小主子,又死心塌地的跟着小主子长大,最后再陪嫁到男方家中去,又苦心累力的帮着操持,最后实在干不动了,就被送到容养院里养老。

    唉!

    周嬷嬷想到自家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日后要在那样的家里过日子,便觉得前程灰暗无比,虽没再悲泣涟涟,但仍是一脸的愁容。

    央妈妈看着她难过的样子,便苦恼的绞着脑汁的为她想办法,她突然想起曾在老太太屋里听说过的一件事。

    “呀,我想起个事。你们家可听说了?”“什么事?!”央妈妈看看前后,拉了周嬷嬷低语,“二老太太说让所有没定亲的姑娘们,跟着一同去京里观礼去,我们老太太说,二老太太这是有意让家里给姑娘们在京里寻亲事。京里七爷的亲事不是正好与官员进京续职的日子相近,若是能在这些官老爷的子侄中相中一个,不是解了这个难处。”

    周嬷嬷听了先是一喜,接着又一脸苦恼的说:“可是,我们家是出了服的,若要跟着去,二老太太会不会……”“嗨,你想多了。二老太太只盼着家里都好的,那有阻拦姑娘前程的。你只管想法把这话说给你家太太听,看她如何安排,若不然你还能有更好的法子。”

    周嬷嬷想了想,便决然的一点头,同意了。了了心结,周嬷嬷又扬起一脸温和的笑意,瞧着与往日不同,只眼里仍聚着浓浓的担忧。看来她家的那位主母,并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这时两人突然发现,柳明正俏俏生生的在前面站着等着,周、央两人赶走几步,连忙告罪。

    柳明对央妈妈笑着点下头,拉了奶妈子周嬷嬷的手,说:“妈妈可是累了,前面就到亭子了,我们正好歇歇。”她看着央妈妈笑咪咪地说道:“央妈妈也不是外人,你们只管去一处说话,不用担心我和四妹妹,这儿还有这么些人呢。”

    周、央俩人连忙点头答是,待柳明跟上前面姑娘们后,央妈妈便感叹道:“明姐儿这可人疼的模样和脾性,也难怪你这样疼她。”

    唉——周嬷嬷在心里暗暗叹气。

    两人压下心事,赶紧跟上,随护在姑娘们的左右。

    众人走走停停,已走了进一个时辰,几人中年纪最小的柳琪便嚷着走不动了,指着前面的一片翠竹林说道:“我可再走不动了,又渴又累的。姐姐们一点儿都不心疼我。我不走了!我要去前面歇歇。”柳媖等人便笑着答应了,便改道往那片竹林走去。

    几个眼明心活的丫环立即快走几步,想抢先一步去竹林里的亭子里打扫打扫,好让小姑娘们落脚。只是没想到,那三个丫环正走到竹林边,便碰见了从竹林里快步走出的柳如。

    已经走到竹林边上的柳媖等人乍见了柳如,都不由得有些奇怪。她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再看看她的身后,除了竹中凉亭里隐隐约约的一个深色人影外,再看不见其他人。众人再看向柳如的目光中,便不约而同的带着一丝疑惑。

    再看柳如,衣裳虽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但是奇怪她双颊绯红,眉目娇柔多情,一张小嘴嫣红水润,略显浮肿。几丝乌丝散落在耳边,令她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竟多了抹别样的风情。

    柳惠和央妈妈几个妇人见了都不由大吃一惊,除了柳惠,央妈妈几个都小心的退后几步,深深的低下头,恨不能躲在人后现不出自己的身影才好。

    柳惠上前几步,越过柳明等小丫头,站在最前,朝里面的那个人影看着。因为竹枝茂密,那凉亭又为了防蚊虫挂上了纱缦,亭中的人,影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只能看清是个男人的模样,再看不清更多的。

    柳如原本突然见着这些人,便觉得羞涩万分,恨不能立时躲开。可这些小姑娘年纪虽然比她小,可除了那个讨厌的柳惠其他人都是她的长辈,她不能不行礼便跑开,可是她又急着要走,本心又不喜欢她们,正僵着不知怎么办时,便见柳惠一脸严肃的站了出来,还直冲着亭中看个不停,她心虚地往柳惠身前一挡,喝斥道:“惠姐儿,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东瞄西瞟的干什么。”

    柳惠不说话,只微微笑着,别有深意的看着柳如。目光从她的发辫上再转到她的脸上,在她红艳欲滴的红唇上停了停,再溜了一圈布满折皱的衣裳。心里想着,这早恋的也太早了吧!那人是谁,竟然能让跋扈的柳如,化身成为了这样一个柔情的女孩。

    柳惠本没有恶意,只是有些好奇,就想看看那人是谁。只是,柳如自己心虚,她见柳惠别含意味的目光在自己打转,又羞又恼的冲柳惠一瞪眼,飞快的跑走了。

    柳惠回头再望,见那人还在亭中并没出来,她也不想真的去揭柳如的难堪,管他是谁呢。回过身来,对柳媖、柳明说道:“我记得前面有一处地方最漂亮,要不我们去哪儿逛逛吧。”

    柳媖还没明白,她看看跑远的柳如,再看看竹林深处,一脸的迷惑。

    柳惠和央妈妈等人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便相拥着继续往前走去。

    待柳媖和柳惠一行人走远了,原先站在园门口的那个年轻男子匆匆走来,与自林中悠闲漫步而出的一个年轻而儒雅男子相遇上。

    “主子。”“嗯!为骆……刚刚那些是什么人。”

    “是柳家大房的四姑娘和四房的媖姑娘,及柳家偏房的几个姑娘。”“行了,我也乏了,回去歇着。”

    “是”那名为骆的男子恭敬地跟在那名男子之后,向园外走去。

    ……

    柳如一路小心避着人回到她的小院时,却发现祖父和祖母都在正堂里坐着,她父母和舅父胡适之也在。而她身边贴身侍候的奶妈子和丫环都跪在天井里,在大太阳底下晒着,而一旁还有精干的仆妇手持竹鞭在众人身后抽打,时不时的便听见一声压仰不住的闷哼。柳如一见这架式,便吓白了脸。她愣在院门口进不敢进,退不敢退。而她祖父也已经看见了她,容不得她逃开。

    柳如畏畏缩缩的站在柳承德面前,不时的向祖母张氏和母亲胡氏。她不明白,自己只是跑出去了一会,怎么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舅舅都到她院里来了。相较于祖母和父亲、舅舅脸上的喜气,祖父和母亲的脸上却是一脸的愤恨表情,母亲也没如往日一样,在盛怒下的祖父面前维护自己。她不由得害怕起来。

    “你去哪儿了。”祖父问道。

    “我,我就是,在园子里逛逛。”

    “放屁。”柳承德气得暴跳如雷,一下从椅上蹦起来,大放粗口。但一贯注重德行的柳承德,却再找不到可以指着孙女鼻子大骂的词汇,不由哽在当地,脸涨得通红。

    柳如不知道自她离开闺阁后,那人就派胡适之给柳家送来了求亲的婚贴。没有三媒六聘,没对方父母长辈做主,只是派了个不相干的人,随便送来了张婚贴,这样丢人的事情,柳承德就是再生柳如的气,也不好当众数落出来。

    柳张氏连忙站起来,一边帮着他顺气,一边冲柳如使了个眼神,说道:“消消气,消消气。”

    柳承德一把挥开她,点着柳如的鼻子说道:“你去园子里干什么。”

    柳如嘟着嘴,正想乱扯一通。

    柳承德大吼一声,“老实说,若有半个假字,我活埋了你。”

    见祖父瞪圆眼睛,一副要吃人的架式,柳如立即半字不拉的把她在丫环的遮掩下,偷偷去竹林见宇公子的事全说了。

    胡适之一听完柳如的话,再细心描画了下当时两人相处的场景,依康王那**、潇洒,温柔多情的人品,没有见过世面的柳如还不陷进去。他当下便安下心来,斜眼柳宗明,暗道:看你还拿乔不,这回就连姑娘都赔了进去,你还能下得了康王爷的大船。

    柳如的话虽然说得不全,可见依时间计算,她与那宇公子在竹林呆得时间不长,再看她的身上,也不见有什么凌乱的地方,再看她被吓得惨白的小脸,心下又不免有些心疼。但一想到那人派人送来的贴子,他心里真是百味杂陈。

    听胡适之说那人已经十八,这样的年纪,又是高门大户的贵公子,他肯定早已娶了正妻,兴许连孩子都有了。而柳如才只有十三岁,又是他们长房长子屋里的娇养女儿,原本是打算找户门户相当的人家,嫁去做嫡房正妻的。谁知道,那人却只一张小小的婚书便了了事。这即没有媒人,也没有聘书,摆明了就将柳如当妾纳的了。

    柳承德冲院中的一干下人挥了挥手,将他们都赶出了院子。现在就剩下屋里的几个人,柳承德有心让胡适之回避,可胡适之有够无脸的,他只冲着柳承德嘻嘻笑着,翘着二郎腿,就是不动窝。

    柳承德也拉不下脸来,真的赶他,便气愤的瞪眼柳宗明,厉声喝问柳如道:“好端端的,你跑去哪里干什么,”

    柳如惊慌而苍白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红霞。柳承德见了,更加气恼。

    “我……”柳如看了圈屋里坐着人,小声说道:“屋里烦闷,孙女便到园子里透透——”

    “问你如何跑去哪里的。如实说来,否则——”柳承德脸上现出凶狠的神情。

    柳如一吓,立即哭道:“真的是只是想去外面透透气,只是不知不觉间,就走的远了。半路上遇见了,遇见了,宇,宇公子,才,才说了几,几句话。祖父,孙女真的什么也没有做,真的。您要相信孙女啊。”

    “哎呀呀,世伯,小外甥女与那位宇公子,不过是偶然遇上的,说几句话有什么嘛。现在这世道,早不是以前,京城里,男男女女一处郊游,写诗作画的多了去了。那似这远乡僻壤,顽固不化。”胡适之很看不上柳承德的假正经,康王已经将婚书递了来,还怕人家反悔吗。谁教这个老顽固不听他解释,他还没表明对方的身份,这人一见婚书就开始发脾气,如若日后,因着柳如的关系得了好处,看他还这样跳脚不。

    柳承德愤恨的瞪眼在一旁得意的胡适之,咬牙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回头看见老妻和长子脸上的喜气,气恼不过,一把推开张氏,接着狠狠地的甩了长子柳宗明一耳光。

    这都是这混帐引来的祸事。如不是他贪心族人的那些族粮,如不是他贪心胡适之的财帛,如不是他贪恋这些身外之物,柳如又怎么会着了人家的道。

    柳宗明哎哟一声,捂着脸,一脸委屈的退到张氏身后,胡适之连忙假意劝解,张氏对柳承德也是一脸埋怨和责怪。只有胡氏,在一旁冷眼看着,脸上满是悲愤和无奈。

    胡氏此时,也恨不得不顾兄妹情意和夫妻情分,狠狠的挠花胡适之和柳宗明的脸。他们算什么东西!竟然将她女儿算计着给人做妾,还一个个欢喜的很,既然这么好他们怎么不去,胡适之怎么不去卖了他女儿却要来害她的如儿。

    而柳如不知是还没弄清状况,还是没从祖父的暴怒中缓过神来,傻愣愣地站着,看看喜气洋洋的祖母和父亲,再看看一脸怒容的母亲,她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柳承德看罢这一众人神态各一的脸,明了这事已无转还的余地,一时间因为柳如被人算计做人妾室的难堪和对家族名誉的玷污,让一贯性情温和,淡泊名利的他颓丧的低下了头,一脸痛苦和绝然着提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