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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今天我约你到这里来,不是为了谈政事。”羲谣面对着眼前茫茫的京郊草原和天边的云海,花草漫漫无边,就像当年嫁来余姚的路上,那时是头一回和他见到。所以她特意选了这么一个能够勾起回忆的地方与他见面,只为了能让他想起些什么,好利于她的计划。
孟祯笑了笑,道:“皇嫂有什么事但说就是。”刘兰青来了一说,他就知道羲谣叫他去京郊的皇家猎苑是怎么一种用意。
这么久了,她要是想跟他聊别的,早就聊了,现在她说不是为了政事叫他来,即使表面上是,恐怕归根究底也跑不出去为她儿子而来。
他不想多说而拆穿他看清的一切。
毕竟若是旁人,他也不会来。
说到底在她面前,他就总是无端的败落一成。
她传唤,他便去。
她来,他也不会拒而不见。
他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在她的手掌之间绕圈圈,从来没有例外过。
虽说他早已下定狠心,只为了他的大业而来。
只为了得到他该有的一切。
但是眼前事情会往什么方向发展,他也没有底。
或许有些事情就是命里注定的。
他活了两辈子,现在很多事,看得很开。
与命运想抗争,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他想听听她现在要说什么,想要做什么。
羲谣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那个梦是怎么回事,你说的上辈子,是怎么回事?你是在开玩笑敷衍,还是说的真的?”
孟祯其实早就对她的梦感兴趣了,因为上次她说的一些未拼凑完整的梦境,虽然是他前世没有经历看到的,但是毕竟那看起来都像是后来发展起来,逻辑上讲得通的事。他便问道:“你后来,又做类似的梦了么?”
见羲谣肯定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都是在月圆之夜梦见么?”
羲谣又肯定的点了点头。
孟祯沉默片刻,道:“上辈子,叛国军打到宫城,我率三千将士血战,战死在了城门,那夜就是月圆之夜。”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什么表情,也并没有说起恶战的激情澎湃的语气,只是平淡,好像是随手就从记忆里拈起的一件小事一样。
她很惊诧,问道:“那么后来呢?你怎么会记得前世的事?”
孟祯问道:“我先要问你,你后来又梦到了什么?”他颔首微微笑了笑,“这样吧,你先不要说,我把前面发生的事告诉你,。你看看是不是能和你后面的梦拼起来,你便可以自己断定事情的真假了。”
羲谣凝神静听着,越听,眼睛就瞪得如同铜铃一般。
上辈子,她嫁给孟玔,孟玔最初得宠的只有两年的时间,孟玔那时见她喜欢蔷薇花,就在她的宫里种满了各色的蔷薇,到了夏天,那里就开的漫墙蔷薇。这与她梦中记忆里的太妃宫里的蔷薇,还有后来逃去远乡的土坯房院里的蔷薇能够契合,还有,他说她前世不过是得宠两年,这也与她的梦中,她每日闲来无事学习绣艺说得通,若是长期得宠,她必是不会在那么凄冷的宫里日日绣花度日,梦里,她绣花不仅仅是自用,还托了太监拿出宫去卖,可见她的确是个受冷落的,不然即便是受的赏赐都能够满足日用,又何须绣花换取用度呢。
还有许多事情,都能够一一对上。
羲谣乱了。
她没想到。
他本来是以为,大不了孟祯只是单纯的看上了她,他皇兄的妃子,他的嫂子,恋上他的皇嫂,只不过是做了一件极为不光彩的事而已,于她,并没有什么所以,因为她对他毕竟也只是拿小叔子看待,拿可以信任的亲人、挚友看待。
但是如今他句句举的例子,都牵扯到了前世今生。
就令她手足无措。
难道今世主君对她这样好,对所有的后宫的女子都宽宏大量,更是对自己的姐姐执着一生而不可得,都是冥冥中对前世的偿还?
难道今世孟祯终生不娶,都是为了她?因为圆了他上辈子不得的念想?
“那你......”羲谣不知道该说什么,问不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问,就收了说出一半的话。
“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耗费了大半生也没有告诉你实情?”孟祯道。
羲谣看看他,眼角依然有了几道岁月的印痕,不同于那年,护送她来余姚时的眉角飞扬,英姿蹁跹,却平添不少除了经年累积的岁月别的什么都换不来的沉稳平静与气度卓然。
他接着道:“也没什么,只是上辈子,要带你走的时候,看你那生气,又为难的样子,今世更该还你自由罢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孟祯,他眼睛里却全是认真。
她想到了玉祁。
良久,她顿了顿,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说了,可能是另外一种结果?”
孟祯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话。
她的话里再明白不过,她是在说,如果他再告诉她,或许她会看到他,甚至喜欢上他。
他知道,那是不太可能的。
因为当初他不是没有暗示过她,就在她去到大帐里,他告诉她梦可能是前世的事。
但是不知道她是在装傻,还是在刻意逃避。
她大概自己都不了解自己的内心。
她也不会意识到自己是在逃避。
现在她突然对他这样说。
他是不信的。
因为她的眼睛掩饰不住她心里的真实想法。
他说道:“那就是命运了,命运没有给我机会。”
羲谣没想到,话还没说完,他就牵了马准备走了。
羲谣越来越看不懂他了,一时间也开始捋不清楚这里面反复纷杂的生生世世,恩恩怨怨了。
她闭上眼睛,一阵沙土扬尘中,马蹄声踢踢踏踏远去,载着那个来自前世,这一生又与她擦肩而过的,那个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又总是在失之交臂的人,走了。
这个人原来一直都在守护着她吗?
这个人,原来一直在不动声色,不争不抢,在一个令人感到惊心的真空里等着她?结果是无法预定的,他也愿意等?
而她呢,直到现在,她还是在利用他。
她又想了想。
前世,孟玉祥是个昏君,失了城池,他为此战死。
今生他执意要夺得主君之位,不会与此无关。
玉祁的希望渺茫了,她最担心的,如今竟然不是这个了。
为什么此时她的心就像是针扎一样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