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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许小仙出了‘醉仙楼’,一路向南。
他要去南楚。
出了抱朴城,再经过小吴国,就是南楚了。
南瞻部洲十几个王国,却仅有两个可以称作王朝的,传承上千年的王国才能称作王朝。
北边朱雀王朝,南边南楚王朝。
其实南瞻部洲这两个实力最强劲的世俗势力,与抱朴山而言,都有着莫大的关系。
抱朴山四小神仙之首的天之骄子秋飓风便是朱雀王朝的小皇叔。许小仙的大师兄顾道生,和老道人李大牛加上抱朴山掌教褚如意,也都是南楚人。
抱朴城属于中州大陆六大真统的势力范围,不属于任何一个王朝或王国,自然也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几次中州大乱,各个王国之间长年的混战,战火却从未烧到过抱朴城。
许小仙一路走走停停的出了抱朴城。
抱朴城外是一条江,名湘水河,起源于抱朴山一个支脉,蜿蜒上万里,奔腾不息,贯穿整个小吴国和南楚王朝。
湘水河是南楚的母亲河,是以南楚王朝的图腾‘湘女神’所命名。
南楚盛产,享誉中州,一度成为皇家内定竹制品首选材料的湘妃竹也和‘湘女神’有着莫大的关系。
湘妃竹又名“泪竹”或“斑竹”,是产于南楚大地的竹子名品。
相传,上古帝王唐尧把两个女儿娥皇和女英,嫁给了虞舜,后来虞舜在南巡途中死于苍梧之野,娥皇、女英思念虞舜,伤心痛哭,泪沾湘水河之畔的竹子,竹尽染斑,遂有了湘妃竹。
娥皇、女英就是南楚大地的湘女神,一个称为‘湘妃’,一个称作‘神女’,两人与朱雀王朝的神鸟朱雀一般,作为图腾,护佑着这两个王朝,近千年不倒。
许小仙站在湘水河畔,面对着扶摇河风,背靠着万倾碧波的竹海,大河对岸是一棵棵苍翠挺拔的老竹,远远看去如同甲胄裹身的武士。
而万竹丛中的弯弯新竹,却又象柔情似水的妇人,站在大河对岸,眺望着这边,期盼着出征归来的良人。
许小仙本想踩着河水御波浪前行,学那达摩祖师的玩一手‘一苇渡江’神迹,想了想之后,又打消了念头。
目前中州大乱,王朝与诸侯国之间的战火混乱不堪,硝烟四起。
兴许许小仙只怕还远未御浪至河心,对岸看似波澜不惊的竹林里,刹那间便会草木皆兵。
迎接自己的如果不是诛神弩,想必也是如蝗虫过境一般的漫天箭失。
世俗王朝寻常兵勇的那丁点伤害,寻常修士都可以做到无视,可哪一个世俗王朝不是供奉着无数修士?
在望仙台紫运池吸食了七年鸿蒙紫气的许小仙,可从来不认为以一己之力能笑对天下英雄。
许小仙不想御浪过江,更不想借朱鸟第一星君井木犴的遁地术从江底而过,就只能在渡口搭船过河。
来到渡口。
兴许是战火纷飞的缘故,渡船寥寥,稀稀拉拉的八九条渡船有的已行至河心,有的已有了客人。
唯一一条没有客人的渡船上,一个拿着船桨的单瘦年轻姑娘如同一只弱不禁风的小鱼燕,脆生生的站在船头,双目顾盼之间,就像是等着外出捕鱼的母燕归来的雏鸟。
单瘦姑娘,五官如同工笔雕刻,眼睛却大而无神。
人之眉目就像是湘水河畔迎风而立的苍翠湘妃竹,是南楚大地的灵魂所在,人如果没有神采就没有半点吸引人的神韵。
单瘦姑娘虽美,却没有半点灵气可言。
正是在醉仙楼上,弹着琵琶,一首《茶花女》便赚了许小仙几千两的青怜。
看着这个单瘦姑娘,许小仙眉头一皱,转身就走。
单瘦姑娘扔掉船桨,背着一个灰色布囊,跳下渡船,一路跟随着许小仙。
许小仙走她也走,许小仙停她也停,两人就是不说话,活像一对刚吵完架的欢喜小冤家。
两人走走停停,也没有目的地,竟匪夷所思的又折返,回了抱朴城。
西下的夕阳,就像一个当街叫卖的婊.子,将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许小仙本想施展身法,将她甩得无影无踪,心底却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忍心。
记不得多少年了。
北俱芦洲一个芦苇荡,老道人李大牛和许小仙,遇到了她,随后将她安置在一个农夫家里,然后悄无声息的走了。
那一年,他九岁。
那一年,她四岁。
那一年,她母亲为了仅仅三十个铜钱,就在她的面前,在芦苇荡里与三个汉子行那苟且之事。
被人活活勒死。
她母亲死后,三个人渣搜出她母亲身上还依旧温热的三十个铜钱,舔着嘴唇,一步步走向,还不知道母亲是睡着了还是饿晕了的四岁小女孩时,是刚好赶到的老道人李大牛拧下了他们的脑袋。
那一年,他和他抛下了她。
许小仙早些天下抱朴山的时候,又听到了她的消息,听到了她这些年来的所有故事。
她本来叫女娲补天,兴许现在叫补天郡主。
她还摇身一变从一个农家女成了南楚王朝的异姓郡主,更匪夷所思的从南楚皇宫跑出来,来了抱朴城,上了醉仙楼,成了一名卖艺不卖身的歌妓。
这才有了老道人李大牛交代许小仙远赴南楚之前,上‘醉仙楼’听一曲茶花女,挥霍近六千两银子,也为她赎身这一出,看似离奇,却又理所当然的闹剧。
不得不说,造化弄人。
往事不堪回首,却总有点点滴滴在心头,挥之不去。
许小仙无比烦闷,又无可奈何。
……
许小仙走进一个面馆,女娲补天如影随形,跟着进门。
许小仙要了一碗什锦面,一斤酱牛肉,一筒竹筒酒。
女娲补天也要了一碗什锦面,一斤酱牛肉,一筒竹筒酒。
许小仙用嘴咬开竹筒酒酒塞,她也用嘴咬开竹筒酒酒盖。
看着她就像是一面镜子,许小仙皱眉道:“好好的郡主不做,何苦?”
单瘦姑娘面无表情的摇头道:“不苦。”
许小仙也懒得理她,夹了一块酱牛肉就往嘴里送,囫囵吞枣的嚼了几下,又灌了一口竹筒酒,再借着酒香细细的闭眼咀嚼。
以前和老道人李大牛一起去农家偷了鸡鸭,买了老酒,一老一小就是这么吃的。
不过当时的酒是度数很高的谷酒,鸡鸭也是偷来的,格外觉得香。
不过现在,真不是滋味。
酱牛肉不香,竹筒酒也淡而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