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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略作犹豫,到底还是没忍不住,侧耳听了一会儿。
只听新娘子哭道:“爹娘!孩儿不孝,不听二老教诲,误入淫~贼之手,导致今日之惨剧,如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孩儿唯有一死,绝不会让他人玷污涂山氏血统……”
闻言,我心中不由一惊,啥意思?这是要自杀的节奏啊!这就一定要管上一管了,虽然她是狐狸精,但是在我们修道之人的眼中,凡是智慧生命,皆是平等的。
我轻手轻脚的走到窗前,将窗户纸弄破,单眼贴了上去,往屋内一看,只见粉色的纱帐,锦缎的鸳鸯被,金丝边的枕头,雕工精美的大床。
一名身穿大红色喜服的新娘子,正坐在婚床上独自垂泪,遮挡羞涩之情的红盖头,被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床头点着数根巨大的红烛,蜡油沿着烛身缓缓滴落,也仿佛在陪她一起哭泣。
新娘子的喜服是传统的汉服,广袖长裙,纤腰如柳,她的头上盘着一只高高的发髻,翠珠明珰,金钗银簪,熠熠生辉,映照着那张典型的范冰冰脸,皮肤白皙的令人抓狂,眼睛狭长妩媚,琼鼻小巧,樱唇如豆。
端的是倾城倾国,颠倒众生。
最关键的是,她这张脸是素颜的,眼泪流过脸庞,没有划出任何脂粉的痕迹。
我心中暗暗赞叹:“不愧为真.狐狸精,冰冰与之相比也黯然失色啊!”
新娘子哭了一会儿,抬起长袖,擦干眼泪,贝齿咬着下唇,她似乎下定了决心,从枕头下拿出一条白绫,端起一把椅子,来到了房梁之下。
她爬到椅子上,将白绫绕过房梁,打了一个圆形的结,然后她静静的站在那里,似乎有点犹豫。
所谓千古艰难唯一死,不论是有智慧还是没智慧的生物都怕死。
她抬起左手,静静的看了几秒钟。她的左手腕上,缠绕着一圈白色的丝线,丝线晶莹如玉,就像是一道水绕在她的手腕上,看上去甚是迷人。
可是新娘子似乎非常厌恶这个精美的丝质耍线,她将手腕放在嘴边,张嘴狠狠的咬着丝线,想要将其弄断,可是这丝线不知道是何种材料制造的,坚韧异常。
新娘子的嘴角都被勒出血了,丝线居然纹丝不动,她绝望的嚎啕大哭,松开了牙齿,不再做徒劳的挣扎,接着她就果断的将头伸进了白绫索套之中。
我算是看明白了,她自缢的念头是她手腕上的丝线直接导致的,如果能斩断那根丝线,她绝对不会愿意去死的。
“这到底是什么丝线呢?有何等样的魔力呢?居然能逼迫的一个狐狸精去自杀。”我心中泛起了嘀咕。
不过时间并不允许我多想,我飞速推开新房的大门,冲了进去,低声吼道:“不可鲁莽,我能帮你解掉那根丝线!”
新娘子被突然出现的我吓了一跳,身子一歪就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我眼疾手快,一个箭步窜过去,一把将她接住了,顺势就抱在了怀里,轻若无物,体柔如棉,清香淡淡,令人沉醉。
对于如何接住即将摔倒的女人,我现在已经是轻车熟路了,即能保证不让她受伤,又能保证自己能吃到最大块的豆腐。这是我数月来,在晓静和冷姐以及小师妹身上,通过无数实践,才总结出来的双赢(淫)策略。
简单的说呢,就是接的时候,一定要温柔,当心弄伤,接住之后要抱紧,争取豆腐最大化,并且要不停的摇晃,同时嘴里大喊:“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装出关心的样子来吃豆腐。
我刚接住,正准备进行第二步的时候,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冷哼,我吓了一跳,赶紧将新娘子放下来。
然后迅速转身,可是背后居然空无一人,我又向四处张望,仍然没有发现声音的来源。
我有些疑惑的看着新娘子,问:“刚才是谁冷哼的?”
新娘子茫然的摇了摇头说:“我没听见啊!”
“什么?”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么大的声音,新娘子居然没有听见,这怎么可能?但是她有必要骗我吗?我觉得没必要。
我挠了挠后脑勺,心想:难道是幻觉?
思索了几秒不得要领。
此时,新娘子走到我的面前,盈盈一拜,到了个万福,轻声道:“多谢于相公相救,丽娘这厢有礼了,方才相公说能斩断我手上的‘情丝’,还请相公成全。”
我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明白她口中所谓的‘情丝’,应该就是她手腕上的丝线了,只是她如何得知我姓于的呢?
“你认识我?”我略带诧异的问。
“于相公在涂山做客多日,村子里的人几乎都认识您的,只是你不认识他们罢了,尤其相公带着杏儿私奔之事,业已传开,成为一段人狐之恋的佳话……”丽娘一开口,就差点将我震翻在地。
“呃!我没有带杏儿私奔……”我急忙解释,然后就转变话题,“时间不多了,你如果相信我,就跟我走,我替你弄断手上的‘情丝’。”
丽娘微微欠身道:“悉听尊便。”
于是,我带着丽娘悄悄的溜出了新房,一阵疾行,很快来到了高墙之下,墙高约二丈,这样的高度对于我和丽娘都没有任何意义。
不要说我现在是灵魂状态了,就算是正常的形态,我也能轻松翻越过去,丽娘就更简单了,她本就是狐狸,虽然化为人形后,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她比狸猫都灵巧。
越过高墙,进入荆棘密布的丛林,我不徐不疾的向着所居住的山洞走去,在我想来,即使胡四发现了,他也很难找到我们了。
可是丽娘却显得有些焦急,她催促道:“于相公,能不能快一些?”
我无所谓的说:“不用急了,胡四有天大的本事,也判断不出我们在哪个方向吧?”
“不!他若是想寻找到我们,很简单的。”丽娘的回答让我有些吃惊。
“为啥?”我不解的问。
丽娘伸出了那只缠绕丝线的手,放在我面前,解释道:“这根丝线,名字叫做‘情丝’,乃是蚕马所吐的丝……”
“啥?”我惊诧之下,情不自禁的一把抓住丽娘的皓腕,拉到眼前仔细的欣赏起来,柔荑很小,五指纤细,晶莹如玉,指甲涂着淡淡的粉色,握在手中,细腻柔滑,犹若无骨。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手腕上的那根丝线,近看莹白如玉,温润如水,表面还有淡淡的光华在缓缓流动。
“这就是传说中的蚕马情丝?”我有些不敢置信的问,这属于传说中的东西,现实中就连师父都没有见过,没想今天却出现在我的面前。
丽娘羞涩的点了点头,垂下眼睑,不敢和我对视,她一个女孩子的手,被我这个大男人紧紧的抓着,她早已羞红了脸,我甚至能听见她咕咚咕咚的心跳声。
我故意装作被惊呆的样子,盯着蚕马情丝看,其实我早就看仔细了,我只是想继续吃豆腐而已。
我救她一次,总要收点豆腐费吧?既然现在又机会,我就先收点福利。
关于蚕马丝,古籍是有记载的。
传说上古的时候,一位老者带着他的养女,生活在一个贫瘠的小山村中,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凿井而饮的生活,虽然并不富裕,但是自给自足的日子悠闲而自在。
老者非常慈祥,女儿也特别的孝顺。
老者身强体壮,擅长打猎,女儿相貌出众,厨艺精湛。
可谓是父慈子孝,和乐且湛。
或许是因为他们生活的太快乐了,上天嫉妒他们了,于是降下了灾祸。
好日子没过几年。
一天战争爆发了,老者被强行征调到边疆去作战。
临行前,女孩捧着她连天加夜亲手缝制的战袍,送到了老者的面前。
“父亲!我向上天许下诺言,愿用我的寿命来换取您的安全,您穿上这件战袍,便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此后我会一直在南山之巅眺望你,直到您安然无恙的回来。”女孩流着泪说。
老者接过战袍,紧紧的抱在怀里,长叹一声,转身而去,边走边放声悲歌:“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女孩痴痴的站在那里,泪眼婆娑的看着父亲高大的背影,逐渐变成小黑点,最终消失在地平线上。
她无声的哽咽着,可是父亲听不见了。
父亲一去数年,音信全无。
女孩的家中有一匹近乎通灵的大白马,它全身白净如雪,没有一丝杂毛,虽然也系着缰绳,但几乎无用,不用女孩驾驭,它就能把她带到想要去的地方,它总能知道女孩想要去哪里。
女孩骑着白马,爬到南山顶上,向着远方眺望,她渴望能看见那道伟岸雄壮,慈爱安全的身影,但是她天天都失望而归。
一天天,白马不知疲倦的驮着女孩来到山顶。
她在山顶上一边采摘蕨菜,一边漫声歌唱:“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悲伤的歌声,被山风带到了四面八方。
农田中正在耕种的老农听见了歌声,心生悲伤,不小心把禾苗锄掉了;砍柴的小伙子听见了歌声,忘了砍柴,手中的斧子掉下来,砸到了脚面;纺纱的姑娘们听见了歌声,潸然泪下,乱了纺车。
远在边疆的父亲,也听见了女孩思念的歌声,可是他无法回应,只能回头望一眼故乡,然后又转身杀向饿狼一般的敌人,他每天都在浴血奋战,时刻都在走在生与死的边缘,他挥起手中的钢刀,斩下敌人的脑袋,一颗又一颗。
为了家园,为了孩子,他必须奋勇向前,他没有退路。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每当天黑之后,女儿回到家,看着空荡荡的房屋,她越发的想念父亲。
她有时甚至在想:在前世,她或许真的就是他的情人,否则为何会对他如此的依赖,如此的想念呢?
终于有一天,女孩实在忍受不住思念的煎熬了,她贴出一张告示,如果谁能把她的父亲找回来,她就嫁给谁。
女孩的相貌在方圆百里是首屈一指的,贤惠之名更是众所周知,因此她的告示一经贴出,顿时掀起了一阵狂澜,小伙子们都想要娶到这位倾国倾城的佳人。
几个胆大的,立刻就动身前往边疆,寻找老者,不过他们的结局是不幸的,一去不复返,所有人都一样,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来。
热血的小伙子们一批又一批的赶赴战场,结果一批又一批战死在那里,没有一个人能幸免。
烈士们的父母们愤怒了,他们认为女孩是灾星,她一道告示就克死了众多的年轻人,大家都视女孩为不祥之人,他们疏远了她,在背地里诅咒她,没有人再愿意跟她说话。
女孩更加的孤单了,她只是想见到日思夜想的父亲,她并没有想要加害任何人的想法,可是事实上确实有很多人为她而死。
没有人可以谈心,女孩便对着家里的大白马自言自语,畜生虽然听不懂人语,但是毕竟是活物,她只能将自己的心事对它诉说。
“大白马啊!大白马!你说我错了吗?我只是思念父亲啊!”女孩低声的哭泣着。
大白马虽然神骏异常,通晓人性,但是不会说人话,更无法回答她,只能不停的打着响鼻。
“可是那么多的年轻才俊都死在了战场上,是我的错吗?我只是许下了诺言,他们是为了得到我,才去冒险的,难道这也是我的罪过吗?”女孩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对是错。
大白马只是烦躁不安的踩踏着地面,不停的打着响鼻。
“唉!哪怕是你,只要能将父亲找回来,我也愿意嫁给你!”女孩轻轻的抚摸着大白马的鬃毛,悲伤的叹息道。
谁知,女孩的话音刚落,大白马兴奋的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啸,挣脱了缰绳,奔出马厩,向着远方飞驰而去,扬起一片烟尘,在血色的夕阳下随风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