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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大将军府灯火辉煌人头攒动,上卿大将军廉颇威严的高坐在上首,下面方席上左面跪坐着一排家将,右面跪坐着一排家臣,泾渭分明一红一黑。
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一张方桌,桌子上三色肉蔬,一坛美酒。
廉颇威严的扫视了一下诸位家将家臣,然后举起面前的酒杯冲下面诸位沉声道:“昨日以前匈奴连攻十日,可算锐气尽去,死伤累累,从今日没有攻城看,他们也要休整几日,这也正给了我们休整补充的机会,来,诸位劳苦,本将为诸位贺,饮胜。”说罢将自己杯中酒一饮而尽。
诸位家将家臣一起举杯:“为大将军贺。”然后一起干杯。
这时候,做为文官第一的师严拱手道:“家主,今日匈奴虽暂停进攻,但依旧未退,不过是做再战之前的休整,一场恶战在所难免,而我们身后,又有王上名义上派来增援的十万大军虎视眈眈,情形比前些时日还要凶险,还望家主对城外十万王上的赵军给予举措。”
师严,叫廉严,师是老师的意思,是赵氏宗族学府的老师,相对于国家的职位来说,就是祭酒。
师严说的话,就是明确的表示,自己和其他人一样,我是端着赵王的碗,帮着家里的事,只忠于廉氏家族,而不是赵国的国王。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在这个时代,家族的存亡是第一位的,这是从氏族时代就凝结出来的,千年以前是这样,千年以后还是这样,并且会一直延续到地老天荒。
这时候武将之首的三子廉季也拱手道:“是的父亲,赵括陈兵十万在我云中后方五十里,随时都以应援的借口要进云中,那个狗宦官郭开也咄咄逼人,若是我们与匈奴酣战正凶的时候,赵括突然在我后背杀出,我们廉氏基业就算完了,还请父亲早日定夺。”
廉颇轻轻点头,但又无奈苦笑,自己虽然名义上是赵国大将军九卿第二,却实际上除了能指挥得动自己的廉氏武装的左军,还有半指挥的其他氏族家合成的右军,对于以王族为核心的这十万赵军,却是一点都无能为力。自己以大将军令符几次要求赵括撤军,结果都没有结果,于是自己在防备匈奴的时候,还要防备赵括的偷袭,真是腹背受敌啊。
想了一会,转头对排在文臣末尾的书记官问道:“云中城中,我廉氏武装还要多少?”
那书记官赶紧在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一捆竹简,看了一会之后回禀道:“包扣家主从都城带回来的战兵,廉氏武装现在还有十一万,若算上轻伤能上阵的,还有十四万,王上和各家支持的轻兵还有三万。”
“我代郡廉氏武装还有多少能调动过来?”
“代郡无战事,因此没有动员,但依旧有常备兵三万,若要动员,可得兵十万。”
廉颇点点头。
师严拱手问道:“家主,可是要调代郡兵马应援云中?”
廉颇想了想,然后轻轻摇头:“现在我云中还有十四万武装,暂时还能应付,不过孟飞,你派出信使拿着我的手令,就以云中吃紧,随时增援的借口,命令代郡动员——嗯——两万家族武装随时待命。”
这时候负责家族生产的钱尹不由皱眉道:“动员两万,那些武装明年就不用再缴纳赋税,这样我们云中大战已经动员十万,也没有赋税收入,而且这一战消耗巨大,几乎要掏空我们今年秋赋云中库藏,家主,如代郡无战事,而我云中能坚持,还是不要动员代郡武装吧。”
按照规矩,全族丁壮非战事,都要从事生产,向家族缴纳赋税,战国时代,税与赋是平行的,而不是重复的。也就是说:纳税不纳赋,纳赋不纳税;交税不当兵,当兵不交税。
???赵王是封君,而廉颇是领主,他的地盘他做主,但他必须遵循这个世界大家都遵循的规则,所以,各领主手下参战人员都等于缴纳了“赋”,因为所有领民都拿起武器参与了这场战争,所以领主们在战争当年,是没有任何收入的——走上战场的人纳了赋,无需再交税。而一旦战事起来,需要征召的时候,那些丁壮就要自带武器铠甲,按照预先设定的单位出战,但出战就可以抵消掉他今年的赋税,因此在没有绝对必要的时候,各家族是不能征召武装的。
因此,战争中所获得的战俘就是参战领主唯一的战争收获。但这次与匈奴的战争,是廉氏为国君抵挡外敌,不需要再向国君納征,但因为是与蛮族作战,还是以防守为主,那就说,他们也没了俘虏和缴获。
当然,这次也算是为赵国抵挡外敌,将来赵王是要给予廉氏奖赏的,但现在赵王正在削减各氏族的封地,这就如同后事的削藩,以避免当初三家分晋的惨祸再次出现,因此上这次廉氏得到封地赏赐的几乎就等于没有,也就是说,这将是一场没有收获只有付出的战争。
“此法甚好。”但师严却不由拍手,赞一声。
廉颇就笑眯眯的看了一眼师严:“好在哪里?”
“代郡与我云中互为犄角,守望相顾,而我们这里大战正酣,却又有虎狼在后,如果代郡动员,坐拥五万大军,想来赵括小儿便不敢轻举妄动,这一石二鸟之计,用的正是时候。”
“哈哈哈哈,知我者,师严也,我正是这个意思。”
立刻堂下族人便恍然大悟,一起高声称赞家主睿智。
“大匠做,(工匠头)我们库存还有多少床弩?”
大匠做忙拱手回答:“城头能用的还有七架,库存还有十架,箭簇充足。”
“趁着战事稍歇,赶紧督造床弩,并且赶紧修复损坏,匈奴这次下了大力气,翼龙增添不少,防空就成了我们重中之重了。床弩是绝对不能短缺。”
“可是家主,我们要造新的床弩,却缺少牛角牛筋。”
廉颇想了想,咬咬牙下定决心道:‘再杀十头犀角龙吧,这样就解决了角和筋的问题,同时也能让酣战的将士有肉吃。”
听到这样的决断,钱尹不由心里肉疼,家族辛辛苦苦才牧养了百头犀角龙,战前就杀了十五头,这次再杀十头,明年的繁衍就成问题了,但想想云中城外匈奴那可怕的翼龙,也只能如此了。
“不要心疼,战事要紧,杀了些犀角龙,我们以后再养吗。”廉颇看到了这位钱尹的表情,淡淡的开解着。
钱尹拱手领命,却是心中腹诽:“说的轻巧,一条成年的犀角龙,哪个不要小心的饲养十年以上?那是说养几条就养几条的?”但家主吩咐也不敢违拗,只得从命。
“再有便是将士更换铁剑的工作要加紧,我赵国自打赵武(赵氏孤儿)开练冶铁之后,冶铁的技术更趋成熟,更换更锋利的铁兵器已经势在必行,这一战,就是检验我们新的铁兵器的机会。”
“是的家主,明天就可以向将士分发库存的铁兵器,淘汰原先的铁兵器了。”大匠做拱手回应。
“总之,一切都为了这次大战的胜利,只要这一战胜利了,我们不但让匈奴剪羽而归,同时也向王上还有天下氏族展示出我们廉氏武装的强大,那时候,便是我在朝堂挺胸抬头的时候。”
诸人再次一起举杯:“为大胜,请大将军饮胜。”
满饮了这杯酒,廉颇放下酒杯突然再次转头向孟飞问道:“我让你带着药师去给赵遗子治疗伤患,你可去了?”
孟飞忙回答:“本想今日一早就去,但公子成为先一步去了轻兵营,并且用言语挑逗赵遗子与他争斗,因此当时我们没来得及救治。”
“是吗?公子成为又去挑逗赵遗子啦?”廉颇对这个消息很上心,不由仔细的问道“结果怎么样?”
驿孟就将白天赵遗子兄弟间的争斗详细的述说了一遍,然后平淡的道:“结果我们再次去小屋验伤的时候,赵遗子虽然服食了孙林父的续命丹,却也回天无力,我看也就是这一半天便会死去。”
廉颇愣了半天,最后还是可惜的叹了一声:“赵遗子命运多舛,而又倔强坚韧,他能在诸位公子不断的谋害下活到今天,已经算是命硬,可惜到底还是要死在了他哥哥的手中,可惜了一个悍将,可惜了一个大好青年。”轻轻摇头:“不过也好,他死在了他自己哥哥的手中,便与我们无关,将来也不会再成为我们家族的把柄,也算是为我们解决了一件头疼的事情。”可惜了一番之后,廉颇就与诸位家臣家将继续探讨即将继续的战争,便把赵遗子的事情彻底的遗忘了,一个死人,尤其是那样的一个死人,是没有资格被人记忆并缅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