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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山洞之内,穿过一条狭长、昏暗的隧道,到了深处反而宽敞明亮了起来,原是那山洞另有出口,只不过在顶上,也更加隐蔽。
透过岩壁顶上洞口照射下的光,顾七七看到了温定一盘坐于一块岩石上,往日刚毅的面容今日显得有些憔悴,发丝亦有些凌乱。
“大哥,”顾七七唤道,却看到温定一的身旁还有一人,那人身着囚服,一头乱发劈头盖脸,且身上满是血迹,想来是受到了严刑相待。
但他仍勉力支撑着,与温定一相对而坐,两人似在交谈。
见顾七七来了,温定一招呼她过去,向那身着囚服之人介绍道:“这是我七弟,顾七七。”接着对七七说道:“七七,快过来,见过安定郡守,陆枉,陆大人。”
蛤?陆大人?
顾七七怀疑自己听错了,咱们不是贼么?不是狼牙七盗么?怎么会和官府的人打上交道?
她昏迷的这几天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
尽管心下存疑,但顾七七还是走了过去,与那人拱手见礼,道:“陆大人。”
“哈哈哈哈……不必多礼,”那人忙摆摆手,自嘲地笑笑:“瞧我穿的这身衣服,哪里还是什么陆大人。再说了,就算还是陆大人,你也不一定待见我,哈哈,哈哈……”
这……说的还真是句大实话。而且在这里,穿囚服好过穿着官服。
顾七七见他不拘行止,言语豪爽,全然不摆官架子,心下生出一丝好感。只不知他是假戏,还是真做。
于是随口胡诌了一番场面话道:“陆大人说笑了,身据黑白两道,陆大人却能够不拘成见,与我等江湖草莽把酒言欢,陆大人这份豪爽,足令吾辈感怀。”
“哈哈哈哈……咳!咳咳……”陆枉大笑起来,笑得猛了还咳出两口血来,看来在狱中没少受到折磨。
七七心中不免疑虑,一个安定郡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抬头向他看去,只见那人约莫三十五、六,虽形容狼狈,但面貌却可称的上是丰神俊逸,且这一细看之下,竟觉有些面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顾七七忽而惊觉——那乱发之下的面容,与她在城门处看到的通缉画像上的人,竟有七分的相似,此人莫非就是……
顾七七看向了温定一,温定一点了点头。
一切都明了了。
安定郡在朔州辖内,是此次旱灾中受灾最严重的几个郡县之一。
从温定一的转述中,顾七七得知原来此次旱灾中,这朔北三省的官员,倒也并不都是尸位素餐,毫无作为。
比如这个安定郡守陆枉,便是个一心为民,忠于职守的好官。
自朔北遭受旱灾以来,陆枉几次向朔州刺史俞正德上请开仓放粮,俞正德却始终不予理会,甚至对他大加责罚。陆枉无奈只好暗中上奏朝廷,恳请朝廷拨款赈灾。
可他的奏章不知为何却落入了俞正德手中,这一下彻底触怒了俞正德,俞正德下令将他以莫须有的罪名缉捕入狱,对他百般折辱,严刑加身。
直到昨日陆枉才自朔州大狱中逃了出来,在躲避追捕的过程中遇到了温定一等人,得他们相救,这才逃过一条性命。
……
“江湖有诸位这般肝胆侠义之士,官场亦有阴暗诡谲之人……”经此一番境遇,陆枉感念良多,扣头拜道:“诸位大恩,我陆枉,没齿难忘!”
“陆大人请起,”温定一忙扶起了他,哈哈笑道:“今后若有用得到大人的地方,我狼牙七盗,自不会跟你客气。”
陆枉拱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大哥,”顾七七忽而问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温定一没有回答,而是转向站立一旁的双飞燕,问道:“老三老四,该回来了吧?”
双飞燕道:“已在山脚下等着了。”
“那么便不要耽搁了,”温定一站了起来,招呼小五道:“小五,扶着陆大人,你们先下山准备吧。我有几句话,与七七交代一下。”
耽搁?准备?交代?
听起来他们要去哪儿了,而且不打算带上自己。顾七七疑窦顿生,但见陆枉起身艰难,忙上前将他扶起,交给了小五。
待得他们出去,山洞之中只剩下了顾七七与温定一二人。
“七七,伤势如何?”温定一问道。
“无碍,”顾七七摇摇头,“大哥是否已有计划?”
“是。”温定一说道:“如你我所知,上奏的通道,已被俞正德所控制。如此,便只能由我们的陆枉陆大人亲赴上京,亲身上奏了。”
顾七七沉吟不语,她在考虑此事的可行性。
“这是朔州之难,唯一的解决办法了。陆枉亦知这一点,”温定一由衷地敬佩道:“他九死一生地逃出来,也正是为了这最后一条路。”
“可在俞正德的追杀之下,陆枉绝对到不了上京,”顾七七遥遥头,轻叹,“他甚至出不了朔州……”
“呵呵,事无绝对呢,”温定一轻笑,眼中露出兴奋的神采。
顾七七认得这种眼神,每当他有了什么必须要达成的目标时,就会出现这样的神情。只听他缓缓说道:“只要有我们护送的话……”
顾七七心下一惊,“大哥,你是说……”
“七七,听好了,”温定一打断了她,按着她的肩,说道:“接下来,由我、飞燕,还有老三老四,护送陆枉上京。而你,和六六小五留在这里,随时注意俞正德动向。”
“大哥我……”顾七七正想说点什么,温定一再度打断了她:“啊,最重要的是——”他的嘴角挂着狡黠的笑容,“好好养伤。”
“不是呀,大哥,你听我说……”在温定一转身要走的那一刻,顾七七忙止住了他。
“哎哎哎说要跟着去的话就不要说了,你现在就是个累赘你知道吧?”温定一戳着她的鼻子道。
“……”
顾七七一脸的黑线,要不要这么直白啊妈蛋。
“我是想问,”顾七七一脸的无奈,没好气道:“你们是在何处救下的陆枉?”
温定一想了一想,答道:“城郊,洛水河边。”
“那里,已是城外了对吧?”
“是的。”
顾七七眉头微皱,“我刚才略为试探了他一番,这个陆枉,体态羸弱,并非是习武之人。不觉得可疑吗?凭他是如何从戒备森严的朔州大牢里逃脱的?又是如何穿过层层筛查逃出了朔州城的?”
温定一闻言脸色稍变,低头沉思。半晌,问道:“你认为,他没有对我们说实话?”
顾七七遥遥头,“至少,没有说全部的实话。”
“是,多谢提醒,”温定一摸了摸顾七七的脑袋,“看来确实不能完全信任他。”他接着道:“可是眼下没有其他的路好走,我们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
说道此处,温定一轻叹一口气:“朔北三省要想挺过这场旱灾,必须要靠朝廷的赈济。此行,非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