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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八爷落脚之处极是好寻,便是倪家村最大的宅子,此间村长的府邸。
倪家村地理位置偏僻,村民们虽日日辛勤,却颇为拮据。哪知村长家却造得金碧辉煌,极尽豪奢。况且村长的工资无非糊口之数,想来能建如此豪宅,必定因为他务农种地十分卖力所致。
陈空还未走到,便远远瞧见一群村民打着伞在围墙外窃窃私语,神情又是伤心又是激愤。陈空凝神细听,原来都是妻女被污之人来此讨要说法,但惧怕土豪劣绅的势力,局促着不敢进去。陈空见他们多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明显被人殴打所致。他抬头望向镀金的欧式大门,果然见到两人长袍布鞋,做修士打扮,懒洋洋靠在屋檐下躲雨,斜睨着众人。
陈空瞧得明白,见这两人服色便知是娑婆派的门徒,心想娑婆散人一向自傲,却派门人前来护卫,那狗王八必然是权势极重之人。看来这娑婆散人平日装得不食人间烟火,在钱权面前仍是摇尾乞怜。
陈空刚听闻小军的惨事时,那自然是满腔怒火,失了理智,只想一鼓作气杀将进去,把王八宰了。但之后经过张尘的苦劝和阻拦,如今早已冷静了下来。
陈空此人极是狡诈多智,灵台清明时,自不会贸然闯入。他对那两位看门道人和气的点了点头。
那两人见陈空身穿黑袍,足踏皮靴,下着如此大的暴雨也不撑伞,脖间还挂着精致的佛珠,看上去极为昂贵。两人只把他当成是等待玄门大会的前辈高人,当下俱是谄媚一笑。
陈空察言观色,便知此刻即便大摇大摆走进去,他们也不会阻拦。但毕竟还没有万全之策,只得向外退去,心想:“这事实在棘手,张尘说的没错,只能智取不能硬来。我可以先取得娑婆散人信任,再假意和王八握手言和,若让我低头道歉更是无妨。取得他们信任自有可乘之机,若是能挑拨犀照或者阳炎和娑婆派不和,更能顺手将娑婆散人除了,给被欺压的村民,给被烧死的杨老汉也讨个公道。”
陈空心中一个个毒计纷至沓来,他深知此行定是万分凶险。见路旁溪水潺潺,便走向前去,将黑袍口袋中藏着的小蛙小螃蟹,放入水中任他们游走。
忽见一片枯败的花瓣从口袋中飘入水中,泛起一阵涟漪,原来便是他顺手在倪二娘家门口摘的那朵。
他不得不又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倪小军的场景,那时他正挽着小茴,站在清晨雨后的山道上,阳光将他们勾勒出淡淡光晕……
陈空不敢再想,只得自嘲的笑了笑。他将头发散开,那头发早就被大雨淋得湿透,他随意梳理片刻,又结结实实的绑成辫子。他绑得实在太紧,以至于眼睛都吊了起来。
他突然将滴水不漏的计策忘得干干净净,双目赤红,发出悲愤欲绝的嘶吼,毅然决然走进暴雨中。
那看门的娑婆门徒,见陈空去而复返,神色却变得极是凶神恶煞,正诧异便要询问时,突然身体腾空而起,重重撞在那扇镀金大门之上,发出一阵巨响。
陈空不愿滥杀无辜,因此只使了几成力。饶是如此,那两人也爬不起来,趴在地上叫痛不止。遭受他们毒打的村民瞧得痛快,不由得大声叫好。
门内的仆人管家听得动静,用电子猫眼看了看,问道:“谁啊”。陈空胡诌道:“我是阳炎掌门钱律,前来给王爷送一味特制的壮阳药。”
陈空随口一说,便是一个入情入理天衣无缝的谎话,更是搬出钱律的名头。
钱律十年前联合各大门派舍身抗敌,已经有了极大的名声。此时的阳炎更是如日中天。这番话直唬的那管家如在梦中,一边飞快让小厮前去通报,一边不敢怠慢,将巨门缓缓打开。
陈空信步向内走去,那管家也是见惯了各色人等的精明人物。他见陈空杀气腾腾的模样,便知不妙。他也不敢阻拦,撒腿就跑,口中大叫:“娑婆派的大师们,有人上门找事了,赶紧出来呀”。
这奢华府邸依山而建,有一条坡道蜿蜒向上,那管家就沿着这坡道狂奔。道路尽头是一所欧式的大宅,灯火通明,照的四周亮如白昼。
陈空故意放走那管家,本意便是要他去找此间主人。于是他拾起被管家抛下的伞,不紧不慢的拾级而上。
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坡上迎面奔来数十名斗笠蓑衣的少年,腰间均别着细长的佩剑,领头一人道:“哥们你哪来的?这里可不是好玩的地方,赶紧出去。”又有一人道:“连阳炎钱律的大名都敢冒充,我看你多半是活腻了。”
陈空低头不答,只是压低了伞缓缓往前走,这危急时刻,陈空脑中充斥着愤怒,迷茫,还有些许的慌乱。
猛然间,众人的破口大骂他突然一句都听不清了。贴在身上,被雨淋湿的长袍也突然感觉不到冰冷。
这以一对数十的凶险境地中,陈空脑中却突然一片空白。他心下惊慌,若是以这种无法准确判断思考的状态,对上这些娑婆门徒,便想逃跑也是不可能了。
陈空下意识想往后撤去,但身体仍机械般的向着众人走去,他暗想:“难道是进门之时没有留意,已经中了对方的邪术了么?”
他拼命思索对策,诸多念想纷至沓来,接着感觉双手突然一轻,似乎连身体都已经感觉不到,他拼命的想着:“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也中了麻药?我快想到了,对了,蝉躁林愈静,鸟鸣山更幽。咦,我怎么再念诗?不行,我要快点想到对策,我该怎么?对了。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也不对,我到底在想什么?是了,是了!我悟到了!”
于是陈空如醍醐灌顶一般,眼神斗然一亮,长吟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他说着抬头朝众人望去,只觉周遭一切变得极亮,见众人有的张嘴怒喝,有的抽剑怒目,但不管他们如何动作,行动都变得极为缓慢,仿佛是慢镜头一般,于是他缓缓抽出阎浮提短刀。
等他再次感觉到从天而降的雨滴,再次倾听到呼啸沧桑的风声,他已经和众人擦肩而过。他们的兵刃纷纷折断,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娑婆门人兀自不信,仅仅擦肩的一瞬,他们三十六人,三十六把兵器,已经纷纷被这人削断。
陈空不明所以,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到达了极为高明武功的境界。他一向呵佛骂祖,从不往这方面深想,此时只是觉得奇怪,也顾不得许多,向前狂奔起来。
那被缴械的三十六人也是云里雾里,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突然见陈空拔腿便跑,纷纷呼喝而上。
陈空此时只觉精力异常充沛,被张尘击伤的后颈也没之前那般疼痛。他嫌撑伞跑动不便,于是随手扔出,砸在离自己最近的人的脑袋上。那一击好不狠厉,将那人的斗笠也砸落下来,那人啊哟一声跌倒在地。
陈空见这人毫无格挡闪躲之能,猜测这批人应该是娑婆派中最脓包的一批,只是用来做做样子,好显示出王八的地位,真正的精英应该都在娑婆本部。
他算计已定,突然牢牢站住,向后飞起一脚,将追得最近的人踢翻在地,随后他又飞速逃了起来。
敌人追得近了他便打,敌人离得远了他便逃,敌人开始逃了他便追,一时间鬼哭狼嚎。
陈空刚与张尘这种绝世高手一决雌雄,此刻和娑婆门徒的斗殴,直如打闹玩笑一般。
他大发神威,拳脚齐施,踢到的便倒,打中的便晕,不一会暴雨中只剩他一人还在狂奔。
这村长的审美极为特殊,且极有创新精神,欧式的建筑内竟造着一座中式园林,陈空穿过假山流水,名花奇草,忽见眼前出现一潭湖水,在雨夜之中显得幽深莫测。湖心之中有一座仿古建筑,雕栏飞檐又清雅又气派。建筑的四周还挂满了昏黄的灯笼,在湖中也倒映出幽静的光。
陈空正暴躁间,见到这番水乡夜景,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他听见隔着湖水的厢房之中传来一阵阵怪叫,男声虚弱猥琐,女声却夸张大叫,显得极为欢畅。
陈空猜想定是王八等人正在聚众寻欢。通往湖心厢房的道路,其实就在在湖对岸,但陈空怒火中烧间更顾不得寻路,直接一跃跳入湖中。好在那湖是人工所造,颇有意境辄止,因此水深只到陈空小腿处。
陈空提气奔向湖中厢房,一脚将一扇移门踢得粉碎,只见男男女女个个赤身裸体,层层叠叠堆在一起,果然是八爷携其走狗在厢房内作乐。
他们见猛然间闯入一人,虽在雨夜中虽看不清容貌,但也能感到腾腾杀气,不禁均是一吓。
陈空一言不发,浑身湿漉漉的,真像民间流传的水鬼一般。
陈空冷笑道:“你们这帮人,修身养性不行,打架斗殴也不行,做这事倒是牛逼的很,你们是在叠罗汉嘛?还是把自己当成是乐高积木。女的都穿好衣服给佛爷滚出去,男的都留下吧。”
陈空对他们寻衅滋事了一路,众男子听到是他的声音,直如惊弓之鸟一般。奈何此刻光顾着来这风流快活,哪会带着自己的符水,毒鼎,神行护腿等物?此时个个赤身露体,好不尴尬,只得面面相觑。
白露却知陈空不曾和她们这些女子动粗,发现来者是他,自然毫不惊惧。又见他势如山岳一般站在门口,长发在怒风中飞扬跋扈,心中又有几分欢喜。腻声道:“陈空,你凶巴巴的干嘛?吓了人家一跳,外头夜冷,赶紧进来。”
这等香艳场景是多少凡夫梦寐以求,但陈空只是不答,反正他也分不清这些面孔类似的女子,斜眼着找寻八爷。
他忽见一人秃头蒜鼻,正竭力向女子身下钻去,那身法,矫如黄缘闭壳龟,迅如千年珍珠鳖。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貌比潘安,财胜万三的京城风流王八爷。
陈空瞧见此人,那是怒从心起,恶向胆生。立刻一步踏入房中,却感觉脚下软软的,不知踩到哪台生命制造机。他当下借力一跃,疼得那人大叫。
陈空见八爷翻滚着躲进角落,将一位娇美女子挡在身前,陈空也分不清是小丽还是如烟。于是他怒道:“你他妈躲在女人身后,还是男人嘛!小茴人呢!”
还不等八爷回答,白露却冷冷的道:“老娘白让你上你都不上,原来是要找什么小茴,那骚狐狸有什么好的,比我如何?”
陈空怒道:“芙蓉白面,须知带肉骷髅。美貌红妆,不过蒙衣漏厕。你们脸都整得差不多,我认不出清楚谁是谁,怕打错了人,也不与你计较。之后你再敢乱拿佛爷开玩笑,当心佛爷撕烂你的狗嘴。”
白露的营生虽然不上台面,但毕竟天生丽质,加之整容有术,所遇之人无不垂涎她的美色,对她殷勤有佳。她跟了八爷后更是鸡犬升天,竟也常以上等贵族自居。对平民百姓既看不起又看不惯,当时社会笑贫不笑娼,白露这一副好胴体卖于权贵家的本事,让同道女子艳羡不已。白露地位既尊贵收入又丰厚,亲朋好友对她又尊敬,哪里受到过这般辱骂?当下眼圈儿一红,便委屈的要哭起来。
白露的仙洞此时还湿哒哒连着一位精壮后生,那人闻陈空之言,不禁大怒,一抬屁股从白露股间退了出来,既矫健又迅猛,不愧是玄门高手。
他从人堆里站起,那污物细得竹筷也似,却仍直挺挺的立着。那人也不觉羞耻,怒道:“怎么又是你小子,别以为我师父和我现下没有请来婴神护法,就奈何不了你。”
陈空知道此人便是马耕地的大徒弟,自称什么控神道人的。他和马耕地蛇鼠一窝,都做着炼婴成邪的恶事。
陈空此时正是暴怒之时,那人的出现无异于怒火上浇油,他接着道:“你知不知道我们除了控神,还有别的独到法门?所谓踏行八荒路,上仙遍琼瑶。我自幼打坐,已将自身生命能量提炼至最大,若我进入冥思境界,物我两忘之时,随意挥出一拳就能将你打的筋骨寸断,只因我已经发掘出生命隐藏的能量,那……”
他突然觉得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厢房内的摆设和交缠的肉体不停地旋转,原来是自己已经腾空而起。
他还想说一点关于修行的诀窍,奇怪的是嘴巴再也不受自己控制了。
砰一声,他落在地上,看见陈空依然黑袍束发,手上却拿着一柄亮闪闪的小刀细细把玩。但他发现自己竟然仍在原地直挺挺的站着,那根狭长的污物也直挺挺的站着。
原来他的头颅已经被陈空一刀割去,那血直溅到室外庭院之中,将那含苞的桃花染的鲜红。
陈空既开杀戒,再也无所顾忌,随手提起一人,一刀捅进那人腹部。
辛亏那人也颇具身手,仓惶间避开要害部位,又奋力一记推云手向陈空的肋骨击去。
陈空见他掌势惊人,应是师承少智玉的好手。若自己使出罗汉拳法应该不难拆解。但他此刻发了狂性,心想反正他这一掌来不及用符水增力,于是不闪不避,拼着肋骨生受一击,抓住那人连捅了四五刀。
鲜血四散开来,本一室春色的厢房突然成了修罗屠场。
众人本四仰八叉的交叠着,此时个个心惊胆战起身要逃,于是你推我,我挤你,便一个都站不起来。
陈空将那人捅成一个血葫芦,便随手一推,提脚走进肉堆中想将八爷带走。
少智玉见情况紧急,边挣扎起身,边叫道:“别慌别慌,先护好八爷安全。再说我们一拥而上,还怕这和尚一人不成?”
这话极有稳定军心的作用,众人闻言连滚带爬将八爷围住,连白露,如烟,小丽等尤物也挡在八爷身前。
她们个个相貌娇美,丰乳肥臀,又知陈空一向不愿和她们为难。恰巧此时一丝不挂,于是故意对着陈空搔首弄姿,一对对胸前柔物仿佛在瞪视陈空一般,让他心有顾忌,无法放手厮斗。
陈空怒极,将少智玉的脖子一把掐住,生生提了起来,奋起一脚想把他踢入屋外的湖中。
哪知少智玉见机极快,一掌推在陈空的靴底,将他牢牢挡住。
陈空在雨夜中和张尘斗了半日,又穿林过湖寻找八爷,此时靴底早已沾满了淤泥。
少智玉这一挡,两股巨力相撞,立刻有不少淤泥溅入他的嘴中,极是恶心难忍。但他仍吼道:“你们护着八爷走,我挡住他!”这些奇人异士中,速度最快的便是戴间,他把八爷往身上一背,应了一声,毫不留恋,拔足飞奔,穿门去了。
白露深深望了陈空一眼,毕竟不敢好整以暇的穿衣蹬鞋。只得赤裸着身子和众姐妹鱼贯而出,待她们有暇抬头向远处望去,众男子早就逃的远了。
白露心下一寒,之前婉转承欢时还在山盟海誓,哪知此刻竟然弃之如蔽。原来自己在权贵眼中,无非是发泄的工具而已。好在陈空正被少智玉牢牢缠住,不然真遭了这贼子的毒手也未可知。
刚想到这里,忽然听到一声惨叫,似乎便是少智玉所喊。接着白露又见陈空铁青着脸从屋内转出,她刚想招呼众女速逃,哪只陈空竟不正眼看她们,只是将手上花花绿绿的外衣丝袜抛向众女。
陈空见戴间背着八爷已经逃过连接湖心淫室的石桥,在岸上拼着老命狂奔。
幸而戴间仓促间没有将神行符带在身边,陈空见还有赶上的指望,便提气追去。
他追赶间,又瞧见马耕地和那师爷周吴也在暴雨中狂奔,紧紧跟在八爷的身后。而其他参与寻欢的弟子早就向四面八方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