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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叶飘洒,时间飞速,秋去冬来,不知不觉间,回家已经七个多月,许许多多本该忘记的东西,在某个刹那,又会深深想起。
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未曾忘却,那些东西早已深深印刻在自己脑海中。蹉跎岁月擦肩而过,咫尺天涯惆怅依旧。
他终于明白,到不了的就是永远,忘不了的就是曾经。
他强迫自己将那些记忆驱除,不断劝说自己,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放下不切实际的的期待,放下没有结果的执着。
惆怅渐消,心头忽而又出现一个妩媚的笑脸,他脸上露出轻笑,或许有她也不错呢,只不过笑容很快散去,他的眉头又布满阴霾。
两人相隔两界,纵使相见也难,更遑论其他,他心里叹息着:“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慧开大师,你说的倒轻巧,只是世事若能如你说的那般简单,世间哪里还有这许多烦恼。”
西风萧萧,吹落一地忧愁,李梦龙站在树下,枯黄的秋叶纷纷扬扬,三片两片悄悄落到他身上。
他拈起一片黄叶,看着黄叶上细密的纹路,心有所感,人生的种种际遇,却与这秋叶无异,春天发新芽,人便与人相遇,秋天叶凋零,人便与人分离,天道循环,万物轮回,人如蝼蚁,如何能逃脱那张大网。
“小龙,小立给咱家送来一条白鱼,你喜欢干烧还是砂锅?”李梦龙正出神间,母亲陈芸薇的声音传来,又听她说:“说是他未来老丈人在江里捞的,给了他两条,他匀给咱家一条,这小子,算他有点良心。”
听到有野生白鱼,李梦龙精神一震,喜道:“野生白鱼?当然是干烧啦,那样滋味才足。”
“行吧,干烧就干烧,今晚咱就吃,我现在就去收拾。”陈芸薇刚想离开,却听儿子说道:“妈,你等会,上午我不是去县城了吗?正好遇到我一同学,他送我一把沙葱,说是他朋友通过飞机从西北运来的,很难得,所以让我也尝尝味道。就在厨房里,我去拿一下,晚上我们把它炒来吃吧。”
“哪个同学呀,真有心,下次领回家来玩吧。”陈芸薇笑着说,但李梦龙并没有说是谁,只点点头应付过去,然后拎着一把沙葱跟着老妈回到老屋子里。
在半个月前,李梦龙的三层小楼就盖好,并装修完成了,他也搬进去住了,不过他不单独开伙,每天还是和爸妈一起吃,反正也就十来米的距离。
说起来,在新房子装修的时候,他还被老妈骂了一顿,原因就是那些高档的家居,家居运到后,价钱自然是藏不住了,陈芸薇看见很是生气,嫌他乱花钱,在她眼里,小家小户的,哪有花上几十万装修房子的,有那些钱,都够另盖一栋房子了。
还是李梦龙好说歹说,再加上老爸李大山求情,她才把气消了。
从后院进到老房子,就看见大黄围着桃树下的水桶滴溜溜直转,硕大的狗眼盯着水桶好奇地打量着,李梦龙抱着大黄的头,也凑上去看。
一只三十多公分长的鱼儿在桶里扑腾,那鱼尖头细口,体形纤长,身上披着一层细细的鳞片,正是大名鼎鼎的白鱼,李梦龙已经很久没见到野生白鱼了。
白鱼,学名叫雅鱼,又名丙穴鱼,白鱼只是他们当地的称呼。
雅鱼是国内著名鱼种,产于青衣江、周公河,鱼形似鲤而鳞细如鳟,体形肥大,肉质细嫩,曾为清朝贡品,慈禧太后赞之为“龙凤之肉”。
它是一种冷水鱼,喜栖在水质清新,水量充足,具有沙砾地质的冷水溪流中,生长速度很慢,五六年也只能长到一斤,味道特别鲜美。
本来雅鱼的繁殖能力是很强的,在青衣江、周公河每年都能捞到许多,后来人们为了开发水电,修水坝,再加上污染越来越重,野生雅鱼差点灭绝。
后来,人工繁殖雅鱼成功后,雅鱼才逃脱灭绝之祸,只不过再想吃到野生雅鱼就非常难了。
现在市面上的雅鱼,大多都是人工养殖的,熟人去买也要五六十块一斤,要是去饭馆吃,一斤一百四五非常普遍。
不过价格高,不代表味道好,许多饭馆卖的高价雅鱼,以前没吃过的都说味道鲜美,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雅鱼云云。
他们却不知道里面的门道,那些饭馆做的砂锅雅鱼,鲜味全靠高汤吊出来的,干烧雅鱼又多加调料,将鱼的味道遮住。
真正吃过野生雅鱼的人,再去吃养殖的雅鱼,肯定味同嚼蜡,去一次就不会去第二次,花那钱还不如买条鲫鱼,在家自个做鲫鱼汤呢。
很多宣传什么养殖的雅鱼要多久多久,有多少营养之类的,其实很扯淡,稍微想一想就知道,饲料喂出来的能有什么营养,口感又能有多好。
李梦龙以前也同朋友去吃过那些饭馆的雅鱼,只吃过一次便再也不想去了,实在是味道差别太大。
所以这次他听到有野生雅鱼会这么高兴。
那边,老妈陈芸薇已经拿着砧板、菜刀出来,准备收拾雅鱼,李梦龙则找了个盆子,在旁边择洗沙葱。
很快,鱼就收拾好,沙葱也洗干净,老妈开始做鱼,李梦龙从家里的冰箱拿出一块羊肉,将羊肉切成细细的一块块。
切好羊肉后,他看着老妈做鱼,鱼身抹了料酒、盐巴,然后入锅用油微微一炸后捞出,然后将辣椒、豆瓣、姜、葱入锅煸炒爆香,加些水烧汤,最后将鱼入锅,加盐、糖、醋料酒等调料,用小火煮入味。
出锅后,香气四溢,菜品色泽光亮,菜色金黄透着微红,李梦龙偷偷撩起一小块,入口鱼肉紧密细嫩,味道鲜美,咸中带甜,甜中带来,余韵悠长,回味无穷。
干烧雅鱼做得后,羊肉爆沙葱就更快了,沙葱本来就不能煮太久,几分钟就刚刚好,时间太短有辛辣味,时间太长则会太老,口感不好。
不过陈芸薇的厨艺不错,即便第一次做,也把火候把握的很好。
两道主菜出锅,又炒了个青菜,三个人三个菜,也就差不多了,家里都不讲究那么多,够吃就行。
西风微凉,夕阳微醉,天地间最后一抹微红消逝,傍晚来临。
小小的院落亮起昏黄的灯火,一张破旧的圆木桌,摆着几样简单不过的农家菜肴,简洁宁静的乡村小院里,一家三口的生活朴实而温馨。
“孩他妈,你这手艺还是没落下,这鱼的滋味还跟当年一样……”李大山夹起一块鱼肉,放到嘴里细细品着。
一阵笑声传来,却正是陈芸薇,不知她想到了什么,看看桌上的鱼,又看看李梦龙,说道:“当年我怀小龙的时候,我爸走了几十里,给我送来一条白鱼,那天我吃鱼头吃出宝剑,大家都说是好兆头,说我怀的一定是个男孩。那时我见识少,竟然真的信了,后来才知道白鱼头里,都是有宝剑一样的骨头的。”
“被你们骗了好几年,真是好笑。”她笑了一会,渐渐止住,叹道:“想想日子是过的真快呐。”
李大山也跟着说道:“是呀,过的真快呀,当年的事情,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可惜你我都老啦。”
说完,陈芸薇眼珠子一转,朝李梦龙说道:“你都回家半年多了,眼见就要过年,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儿媳妇呐。我和你爸都老了,再叫我们等,我们可不答应。”
“原来在这等着我呢。”李梦龙深感头疼,只能讨好道:“爸妈,你们还年轻着呢,再活个百八十岁都不成问题,哪里老了,我的事还不急。”
“瞎说,再活个百八十年不成老妖怪啦。”陈芸薇笑骂道,继续道:“我可不管,你再拍马屁也没用,总之,明年之内,你一定要给我找个儿媳妇回来。”
“行,行,我找,我一定找,实在不行,我就到街上给您老绑一个回来。”听到他这么说,陈芸薇拿起筷子作势要打,“这死孩子,就知道瞎贫,看人家李立,马上都要结婚了,到你这你却连个正形都没有。”
“哎,对了,李立他老丈人要多少彩礼,又陪嫁多少?”李梦龙趁机岔开话题。
陈芸薇笑道:“没多少,两万出头,倒是陪嫁有五万,那姑娘也是个好孩子,我见过的。”
“啧啧,看来李立运气倒是不错,连老妈您都夸的姑娘,一定不会差。”
“你什么意思,你老妈对人很刻薄吗?”陈芸薇一把揪住李梦龙耳朵质问,李梦龙赶忙求饶:“不不,我是说您眼光好,您眼光好,您都夸的姑娘,肯定不差。”
“哼,下次再阴阳怪气地说话,就没这么便宜了。”陈芸薇松手后道。
川蜀地区男女结婚,女方对彩礼要求不高,只是意思意思,给个三五万成,给个一两万也不差,要是男方家庭情况不好的,女方还会陪嫁。
女方家长不会冲钱财去嫁女儿,省得婚后因为钱财的事情出现裂痕,女儿以后日子过的好才是最重要的。
全家在昏黄的灯光中,聊着一些家长里短,一些琐碎而普通的事情,却有种特别的味道。
亲人、家人的味道。
李梦龙深深感觉到,家是宁静而温暖的避风港,是忘忧谷,只要在爸妈身边,他所有的烦恼和忧虑都会消散一空。
日子如河水般安静地流淌,生活平凡且温馨,这就是他想要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