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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吃地很不愉快,但是收获却是很大的。
陆绩开始置办起来了自己的新家,也开始忙碌地准备起了自己的小生意,但是几家欢喜就有几家愁,位于宜阳县城中有一处府邸,府邸建筑分东、中、西三路,每路由南自北都是以严格的中轴线贯穿着的多进四合院落组成,整个宅子四周都刷上了朱漆,在一排排青砖青瓦的小宅院中显得格外扎眼,这就是宜阳县候长孙敛的府邸。
此时的宜阳侯府却是一片电闪雷鸣。
几名罩着长袍的吐蕃人正站在侯府的大堂之中,为首的一人神色倨傲,浑不在意地扫了一眼四周按着腰侧刀柄的侯府家卫,然后冷冷地看了一眼刚刚步入大堂的长孙敛。
长孙敛看着一众吐蕃人的神色,眼中怒意愈盛,但却死死压着心头那团乱窜的邪火,深吸了一口气道:“达瓦,你还要不要命了!怎敢擅闯我的侯府!要是让人知道了,你我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达瓦淡淡地扫视了一眼,冷笑道:“死无葬身之地?我怕吗?你突然掐断了食盐的供应,害我吐蕃将士无盐可吃,我若不死在你这里,赞普和大相也得弄死我,倒不如来拉你做个垫背的!”
妈的!这家伙怎么什么都敢说!
长孙敛气得吹胡子瞪眼,赶忙冲围在达瓦等人身边的家卫挥手叱道:“滚滚滚,都给我滚出去,要是让我知道谁敢嚼半句舌根,我就把你们舌头给割了!”
家卫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收刀悻悻地退下了,只留下了几个亲信依旧护卫在长孙敛的身边。
“侯爷好大的威风。”达瓦冷冷一笑,然后冲身后的吐蕃人道:“我们要是能离开侯府的话,记得一定要把嘴巴给闭紧,若是被侯爷割了舌头去,怕是连女人的胸脯都啃不了了。”
达瓦身后的吐蕃人顿时一阵哄笑。
长孙敛神色铁青地看着这群吐蕃人调侃自己,气道:“达瓦,我在信上不是给你解释过盐的事情了嘛!”
“哼,我刚想问问侯爷这信的事呢。”达瓦盯着长孙敛,冷声问道:“侯爷在信中一句‘盐矿已封’就把我给打发了,我问问侯爷,如果您是我的话,您敢这样向赞普和大相报告吗?”
长孙敛脸上露出了无奈之色,沉声解释道:“达瓦,事实就是如此,伏牛山的盐矿已经被查到了,我花了数万贯才将此事平息,我知道你难做,我何尝又不是呢?”
长孙敛的心都在滴血了,他偷贩一年的盐恐怕都赚不到数万贯,可是为了平息此事,他不仅到处疏通关系,而且给李世民送去了巨额财产修建大明宫,现在还被达瓦这个无赖给欺压上门了,他是万分后悔当年鬼迷心窍跟吐蕃牵上了这条线。
长孙敛的解释显然不能让达瓦满意,达瓦笑着走了几步,指着自己的脸问道:“长孙侯爷,你看我长得像傻瓜吗?每年八万石的盐,难道就出自那一个盐矿吗?”
长孙敛气得直拍大腿,这家伙不仅长得像个傻瓜,其实就是个傻瓜。
可气归气,话还是要好好说的,长孙敛只好顺了顺气解释道:“达瓦,现在正是风口浪尖之上,皇帝陛下已经准备拿门阀世家开刀了,我若再贸然贩盐给你,若是让有心之人拿住了把柄,那是自讨苦吃!”
“错错错。”达瓦轻轻摇了摇手指,笑道:“纠正一下长孙侯爷,您要是继续贩盐给我们,那是有可能自讨苦吃,可您要是不贩盐给我们,这才是自讨苦吃,您不让我们活,我们会放过你吗?”
长孙敛是老狐狸一条,听了这话嘴角也泛起了冷笑。
“达瓦,你是在威胁我吗?”长孙敛眼睛一眯,然后用手指一圈他们道:“那我也纠正一下你,你要鱼死网破我也不在乎,可是死了我一条鱼,倒霉的可就不是你们几个而已,有了我的前车之鉴,我就不信大唐还有哪个世家大族肯贩盐给你们这群狼心狗肺之徒,到时候,破的可是你们整个吐蕃的网!”
达瓦不说话了,两人僵持了良久,忽然都嗤嗤笑了起来,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再吵下去便是一场烂账,说到底无论是做生意还是谈判都是这个样子,你得知道对方想要什么,更得知道对方怕什么,沟通的双方最忌讳的就是单向需求,你攥不住对方的把柄,就随时可能会被弃如敝履。
“好吧,长孙侯爷,我试着体会一下你的难处。”达瓦笑了,他先做出了让步,然后踱着步子道:“既然长孙侯爷不肯再从盐矿帮我们贩盐了,我们也能理解,但是吐蕃贫盐,不论军民都指着这些盐过活,也请侯爷试着理解一下我们的心情。”
他在打什么鬼主意?长孙敛不由得腹诽起来。
“嗯……我理解。”长孙敛捋须点了点头。
达瓦笑道:“既然侯爷能理解在下的心情,那在下便说个折中之法吧。
“折中之法?”长孙敛已经有些搞不明白了。
达瓦点了点头道:“大相听闻贵国已有能人找到了从盐土地里提盐的方法,既然侯爷不愿意再贩盐给我们了,不知可否将此法出售给我们,我们必出天价,足矣弥补侯爷你那几万贯的亏空!”
制盐之法?
长孙敛愣住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自然是知道这制盐之策是谁发明的,更清楚陆绩制盐的缘由和经过,可达瓦这短短一句话就透露出了很多讯息,他需要仔仔细细地消化一下。第一、吐蕃在大唐有眼线,很可能还混在高层,因为朝廷对外并没有细说是从盐土中提盐;第二,吐蕃的眼线似乎并没有延伸到洛阳,不然敕使上门的时候,他们就应该能搞清楚是谁制得盐;第三,如果他们在洛阳真的没有眼线的话,那他们就不可能拿到我太多的把柄,如此一来,我的选择就更多了……
长孙敛笑了,谈判往往就可能因为一个小小地失误而彻底改变局势。
达瓦看长孙敛沉默了半天不说话,也有些焦急起来,赶忙道:“侯爷……我的意思是,你可不可以和您那位族弟长孙无忌联系联系,若是真能帮我吐蕃要到这制盐之法,我达瓦承诺,日后绝不再骚扰侯爷!”
“这样啊……这事儿我也不是很清楚,不好办呐……”长孙敛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是长孙敛却在心里暗自做着比较,这单交易究竟划算不划算,他被这些吐蕃人阴过一次,不得不小心谨慎一些,若是答应了这单交易,恐怕就掐断了一条长远的财路,但是长孙家已经在这上面栽过了一次跟头,若是真能借此摆脱吐蕃人的纠缠,也一条选择。
至于达瓦提的走长孙无忌这条线,长孙敛用脚趾头想都不会考虑的,长孙无忌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长孙无忌虽然算不上什么清正廉明之臣,但却是有大智慧和大抱负的人,他身上时刻都系着两根砝码,一个是个人利益,一个是国家利益,而国家利益的砝码,一定是更重的。
所以,获取制盐之法的另一条途径就在于……
长孙敛很快就做好了权衡,冲达瓦笑着道:“好,我答应你,入春之前,我想办法给你弄来这制盐之法,到时你将你我所有的往来书信皆还给我,钱十万贯,牛皮三千张,如何?”
达瓦眼睛一亮,他也犯不着和长孙敛在这里讨价还价,若是那制盐之法真能从盐土中取盐,那可是万金不换难换,别说这么区区十万贯钱财了,到时候若是能贩盐给西域诸国,这些财物转眼间就能赚回手中。
“好,成交,静候侯爷佳音。”达瓦微微一躬身,哈哈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长孙敛盯着达瓦的背影虚伪地笑道:“达瓦大人慢走,替我向大相问好……”
原本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就这么因为达成了一个共识便又变得有礼有节了,不得不承认,这也是谈判双方的游戏规则之一,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看着达瓦远去地身影,长孙敛的神色渐渐阴冷下来,旁边的一名亲信很有眼色地问道:“侯爷,这是咱们的地盘,要不要小的们去做掉这几只吐蕃狗。”
“哼,做掉一个达瓦,禄东赞还能派来十个八个达瓦,算了吧。”长孙敛负手摇了摇头,沉吟了片刻后,又冲身边的那名亲信吩咐道:“去,把少爷给我叫过来,我要交代他一些事情。”
长孙敛眯起了眼睛,望着渐渐消失在大门外的达瓦一行人,喃喃道:“孝政啊孝政,千万要压着你的性子,莫要再把这件事也给办砸了,要知道,在门阀势力这滩浑水中,你爹我和这达瓦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