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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奢香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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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濙见沈韵辉上来,于是问道:“堂下可是库丁沈韵辉?”

    沈韵辉跪下行礼,答道:“正是小人,白马驿库子沈韵辉。”

    胡濙接着说道:“好,你看看这些药渣子,是不是普通麻黄。”

    沈韵辉继续言简意赅,面无表情地说道:“看不出来,不过用火烧,小人能分辨得出来。”

    胡濙接着吩咐手下道:“好,取火来,你仔细辨认。”

    卫兵取货点着药渣,烟雾袅袅而起,沈韵辉鼻息一闻,然后抬头斩钉截铁地答道:“回大人,这事一种特殊麻黄,只在云贵地区有生长,中原麻黄并非此种味道。中原麻黄点燃时候有一种特殊气味,而这种云贵麻黄,烟尘气味很低,但是却毒性大得多,过量则会致人幻觉甚至昏迷。”

    胡濙一摆手,说道:“好你且退在一边,随时听后传唤。”

    冷俊杰等沈韵辉靠在大堂一边站立后,继续说道:“其实我小的时候,跟随我爹发配,也曾请过巫医治病,这个味道虽然闻不到,但是感觉症状却是一辈子忘不掉的。普通麻黄的确可以治疗风寒感冒,可是这特种麻黄却成了能使人产生幻觉的毒药!管家,你还不交代吗?”

    管家顿时瘫软,磕头如捣蒜,不住哭喊道:“求大人饶命啊,小人全部招了,这麻黄,的确是小人偷换的,不过是白马驿丞马芳让小人换的,小人以为这没什么,只不过会使人产生幻觉,也就听从了。”

    冷俊杰冷笑道:“你真是够狡猾,就这些吗?难道香炉里就没有文章,非要等我说出来是吗!”

    管家见无可隐瞒,只好全部招来,说道:“小人全说,马芳给小人许多钱,还让我在香炉里面也加上这种麻黄,这样,每到晚上,老爷就会恍恍惚惚,时而焦虑,时而忧郁,不知所言。”

    甄万娇气愤地上前撕扯管家衣襟,哭喊道:“还我的父亲,你还我的父亲!呜呜呜……”

    胡濙示意卫兵赶紧拦下。

    冷俊杰继续询问道:“你这么多年就在甄府,还有什么发现报告给了马芳啊?”

    管家赶紧承认道:“小人还发现,知府大人跟师爷很是亲密,经常室内密谈,小人甚是好奇,后来也告诉了马芳……其他的,没有了。”

    冷俊杰继续说道:“算你识相!押下去候审吧。”

    卫兵拖着管家下去了。冷俊杰继续对阿尔古说道:“马芳谋杀知府甄逵,阿尔古,这种特种麻黄可只有你有啊!我已经在你的香炉里面检查过了,再说要是没有你的指点,加上甄魁是武将出身,身手了得,他马芳也没有这个能力完成刺杀啊!”

    阿尔古此时仍然不死心,继续狡辩道:“大人,小人冤枉,马芳是从小人这里看过病,也买过麻黄,但是小人的确不知他买这些麻黄是用来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的啊!”

    冷俊杰道:“好吧,可我记得你前天傍晚在十里屯作案的时候有两个手下的名字,一个叫沙玛,一个叫吉木,而吉木当晚已死,而我们大人查看你们使团的通关文牒,也看到有沙玛和吉木的名字,难道你还想狡辩吗?”

    阿尔古却哈哈大笑,说道:“大人,您说你听到两个人的名字,可是却不能作为证据,难道你就没有故意这么说将我罪名坐实的嫌疑吗?还有,大人您有所不知了,在我们彝族,沙玛、吉木都是姓氏,而且是很常用的姓氏,难道您就没注意到,通关文牒上的全名是沙玛立色和吉木日多吗?大人,您仅靠听来的彝族姓氏,怎么能够断定这两个人就是追杀那个崔师爷的人呢?”

    冷俊杰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他倒是真的孤陋寡闻了,没想到被这个阿尔古随机应变的钻了空子。本来他以为凭借此证据就可以坐实阿尔古的罪名,没想到在彝族人的名字风俗上出了大漏子。但是冷俊杰依旧保持冷静,他知道,现在是在跟对手进行一场不亚于搏命的厮杀,稍有怯场就会被对手看出来,于是他镇静地说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位库子沈韵辉就在昨天晚上喂马的时候见过你在驿站的灯笼里面做手脚。”

    冷俊杰看了沈韵辉一眼,沈韵辉也注意到了。

    沈韵辉何等精明,已经明了,当然沈韵辉并没有发觉昨晚有人在灯笼里面做手脚,这其实也只是冷俊杰看过驿站现场后的猜测,而沈韵辉昨晚并未提及此事,冷俊杰就明白,其实沈韵辉没有发觉,否则一定会说,但是灯笼被动过手脚,冷俊杰是绝对肯定地。沈韵辉会意,于是说道:“是的大人,小人昨晚的确见到他鬼鬼祟祟在灯笼里面一个个地换了新蜡烛。”

    冷俊杰很满意地看了沈韵辉一眼,心想,幸亏沈韵辉精明聪慧,要不然,这次说不定不但不能使这个狡猾多变的阿尔古伏法,而且自己也会因为故意诬告他人,破坏汉彝关系被处治。他接着说道说道:“来呀,把那些蜡烛都拿上来,让阿尔古看看。”

    冷俊杰拿起其中一个灯笼,然后取出未烧尽的蜡烛,掰开,只见里面散落出各种药粉。

    冷俊杰接着道:“我都查验过了,这里有两个灯笼是破损的,而我在查验现场的时候也发现,马厩的蜡烛比中院和前院的灯笼里的蜡烛明显长一截,说明晚上被人灭掉了;而灯笼有破损,也就说明有人打破灯笼快速灭掉的,而不是按照平日里换蜡烛的方式熄灭的。我就断定,这肯定是情急之下的自救之举,昨晚整个案发之后,驿馆人员,除了不在场的书手邢怀之,只有库子存活,说明是他发觉了异样,我这才明白,想必是这位沈韵辉兄弟闻到了蜡烛里面的玄机,昨晚吧蜡烛灭了,所以自己才得以活命,是不是沈老弟?

    沈韵辉没想到他的这个举动,冷俊杰竟然如亲眼看到一半,不禁甚是佩服:“正是,小人天生对烟尘有敏感,闻到此种味道,立刻找到了根源。”

    冷俊杰这点倒是没有故意诈阿尔古的意思,他早就注意到了马厩的灯笼的破损,也就明白,一定是沈韵辉察觉,把他们灭掉了,于是说道:“而库子醒了之后,灭掉蜡烛,后院毒性减小,他就准备到库房取行李离开,也就惊醒了我,这才使得我跟白皎皎二人也得以逃命!”冷俊杰觉得沈韵辉的秘密自当为他保守,于是就没说沈韵辉昨晚跟自己打斗的任何细节。

    冷俊杰继续说道:“当时,出了这个变故,驿站所有人员,也包括彝族使团,全部致幻昏迷,而驿站人员全部死亡,使团只死了三个,并且,众人住处各不相同,可见,凶手是有选择的杀人的,并不是要全部人员都死,目的就是一来嫁祸彝族使团,二来杀死三个手下灭口。如今人证物证具在,阿尔古,你还有何话说?”

    阿尔古丧心病狂地哈哈干笑了几声,说道:“你小子别太得意,是我又怎么样?难道你会知道这全部秘密吗?”

    冷俊杰知道,要想他真的认罪交代全部事情,只能不断穷追猛打,让这种人失去信心,于是继续说道:“这有什么秘密,一切还不是因为三十一年前的那场恩怨而起吗?”

    阿尔古已经面有恐惧之色,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冷俊杰此时不在看阿尔古,而是对着那位彝族的中年妇女奢香夫人说道:“奢香土司,想必你想必记忆犹新吧。”

    奢香夫人听到“土司”二字,也就明白冷俊杰所指,走近了说道:

    “不错,三十一年前,我们贵州两大部族由我的丈夫霭翠和刘氏妹妹的丈夫宋钦掌管,太祖皇帝大军南下,我们的丈夫归顺太祖。我二人丈夫死后,由我跟刘氏姐妹一同接任土司。可是没想到,都督马烨,极为反对我们这种世袭政权,非要实行流任,由中央委派官员,于是屡次挑起矛盾,甚至曾将我掳去进行鞭笞。”

    众人听到马烨当年如此罪行,不禁有些气愤难当,一阵骚动。但是奢香夫人却极其平静,接着说道:

    “当时部族人都要我联合诸部起兵反抗,我没有,而是孤身一人来到应天府告御状。太祖皇帝圣明,为我们平冤昭雪,处死了马烨。”

    冷俊杰继续和蔼地问道:“奢香夫人,你知道马芳是谁吗?”

    奢香疑惑,说道:“不知道,还请大人明示。”

    冷俊杰解释道:“马芳就是被杀的太祖马皇后的侄子马烨的亲生儿子,那个乳名唤作方儿的人。几十年的流放生活让他产生了复仇的怨念,于是便联合贵州各个反叛势力,准备复仇。通过运营,他成了白马驿的驿丞,在阿尔古的帮助下,成功杀死了甄逵知府。具体过程就是,在他用药的时候,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中毒情况,但是毒性还是差点,你们晚上再通过香炉,加大中毒CD,最后导致知府大人产生幻觉,使得他内心对死去的崔师爷以及对建文皇帝愧疚,不能自拔,马芳就在管家的掩护下,抓住这个机会,在他昏迷之际将钢针插入他的头颅,致其死命。来,把钢针拿上来。”

    卫士将钢针呈了上来,冷俊杰接过。

    冷俊杰手拿钢针,边演示,边解释道:“这就是甄知府颅内的钢针,一旦插入体内,便可手动使钢针头部张开,破坏死者的脑组织,而死者确看不出有任何被谋杀的迹象,手段可谓残忍之至!”

    阿尔古面露绝望,沮丧地说道:“不错,你说的一点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