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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烟入府的确是在南都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震荡,倒也是陆准有意为之的缘故,令这件事情成了整个南都城官宦百姓们闲暇之余的谈资。
当然也有那么几个御史上疏弹劾,说陆准不修边幅,不讲圣贤之道,竟然这么大操大办的给自己纳妾。
但奏本递上去,就无一例外的没了声息。
究其原因,不过是大明朝的文官对于这种关乎名节的事情很看重,往往都希望自己是道德模范、道德标兵一样的人。但对武官而言,这种事情也拿出来说就未免显得小题大做了。武官嘛,又不用操劳国事的,又不用给士林学子做表率。大不了是国难当头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冲上去死一死,平时享受享受,生活作风不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了,谁没事闲的去揪着不放?万几国事都顾不过来,盯着那些不懂圣人之言的家伙有什么用啊?
所以,非但朝官不在意,陆准不在意,就连那几个御史也是上完了奏本,过够了八卦别人的嘴瘾之后,也就不再纠缠了。
而唯独最开始对于陆准整日流连欢场有不小的意见的冯谦,在寒烟入府之后,也渐渐的不再为此事纠结了。
或许是新鲜劲儿还没过去的缘故,自从寒烟进了伯爵宅第之后,陆准就也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待在家里了。而且,在寒烟的劝说之下,本来陆准一向为之头疼、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案牍公务,也渐渐地愿意拿起来自己处理了。而且,脾气较之往日,也好了不少。
和陆准一块儿用过晚膳,冯谦便早早的回屋去了。
最近这些日子,孙桥每天拿他搞出来的票号和海外贸易的事情来游说冯谦,弄得冯谦头疼不已。而陆准又不肯替他分担,只推说自己有京卫武学的事情和六个卫所的大权需要一一的捋顺,实在没空儿去管这些生意场上的事情。而且,隐隐还有要将生意全盘交给他处置的意思,让冯谦想推脱都推脱不开。
由于这样的缘故,一到晚上,冯谦就把自己闷在屋里头。既是苦思冥想这两项生意的可行性,同时也是养精蓄锐,琢磨着到底该如何应付第二天必然再度找上门来的孙桥。
而此时的内书房里,同样用罢了晚膳的陆准则皱着眉头在看手中的一纸公文。
不多时,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值守在门口的护卫几日来已经知晓了陆准并不排斥寒烟随意出入内书房,因此也不敢阻拦她,行礼过后,一左一右开门放了她进去。
寒烟的脚步很轻,举止动作如柔水般细腻,而苏州府出生的她,说出来的话,更是正宗吴侬软语的音调,赔上大明正宗的符合洪武正韵的官话,更是分外好听。
“老爷,稍歇歇吧。”她手上端着一盅不知什么汤,脚步轻盈的走了过来。
“唔,不是说过?不用你亲自下厨的。”陆准听到门响的时候,就已经随手放下了公文,抬起头来,对走进屋中的她轻轻笑了笑,“我是个粗人,不讲究这些,一日有三餐足矣,再加这个,就难免补得有些过了。”
“怎么会的?”寒烟笑着走上前来,将手中的托盘轻轻放在桌案上,对陆准道,“这是奴家亲手炖的百合蜜枣汤,用的都是清凉退热的材料。除痰润肺,去风散寒,补中益气。您尝尝?”
“尝尝便尝尝。”陆准点头道,看着寒烟从盅内盛出汤来,他又忍不住问道,“这冬日这么冷的,吃这些清凉退热的东西好吗?我倒觉得这应该是夏天吃的吧?”
寒烟将盛好的汤碗轻轻放在他面前,略带些埋怨的替他解释道:“还不是奴家看您最近太累了些?又常动肝火。郎中可说了,肝主生发,生发过了会化火。若是生发不出,郁结在体内也会化火。您这整天大动肝火的,不吃些清凉退热的东西怎么能行?”
“行行行,你说得有理!”陆准不再乱想,端起碗来细细的享用。
寒烟从桌前绕到陆准身后,十指搭在他肩头,纤纤秀指舒缓有致的轻轻揉捏起来。
“嗯,汤不错,这拿捏的功力也很不错。”陆准这么说着,索性放下了碗,闭目靠在椅背上,享受着寒烟的服侍。手向袖中取出他几乎不离身的翡翠金蟾,习惯性的在手中摩挲、把玩起来。
从寒烟的角度,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陆准手中的翡翠金蟾。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个物件儿了,早已发觉,陆准只要闲下来,就喜欢把这玩意儿拿在手中把玩。几次想要发问,却都觉得时机不是很合适。这一次,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心的撩拨,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爷,总瞧您把玩这个物件儿,到底是个什么好宝贝?让您这么爱不释手的?”
“你说这个啊?”陆准睁开眼睛,将手中的翡翠金蟾翻来调去的转了两圈,才笑道,“这不是什么宝贝,就是我淘换来的一个古件儿。说值钱,也不是很值钱,不过确实是有些年头就是了。怎么?你喜欢这个?”
寒烟只是好奇陆准为什么总是把玩而已,要说喜欢,她却也谈不上什么喜欢。听陆准这么问,便摇头道:“倒不是喜欢,就是好奇罢了。老爷,这东西可有什么出处吗?”
“出处?”陆准想了想,又把那金蟾转了两圈,才慢慢摇头道,“我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出处在里头,当时也不过是听说这金蟾能聚财镇宅,那时候我受了伤,觉得有个镇宅的东西也不错,所以就留在身边时时把玩了。现在嘛,就是习惯了而已。不过,你看这儿!”
陆准一边说着,一边把翡翠金蟾的肚皮那面翻出来给寒烟细细的看。寒烟这才注意到,原来这金蟾肚子上并非是光滑无痕的,而是有四个篆书的文字,如果这么看的话,倒像是个私章,而并非是手把件了。
“呐,你来看。”陆准将这金蟾的肚子沾满印泥,在一张空白的纸上按下来。那字寒烟其实也只能认出‘百’‘金’两个,剩下的两个却是不认识了。陆准指着那四个字,对她解释道,“这四个字是‘百忍成金’,你看,这是天然的纹路,未经雕琢的四个字。如果说这翡翠金蟾真的值钱的话,那这略加雕琢才成的金蟾并不值什么,反倒是这四个天然而成的字,着实是值钱了。要说我这个人呐,旁的倒未必是欠缺的,但唯独这个忍字,是最为欠缺。因为不喜欢这个字,我没少吃亏。所以啊,我倒是觉得,这玩意儿能落在我的手里,是个缘分。带在身边也好时时提醒着我点儿,能忍还是要稍稍忍忍的。”
“您说的高深,奴家可听不懂这些。”
“高深吗?哈哈,你原本也不需听懂这个!”陆准笑着起身,略弯腰,打横将寒烟抱了起来,径自放在墙边放置的一张软榻上,俯下身去,凑近寒烟那张玲珑剔透的小脸儿,“来,爷来教教你,你该懂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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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准的兴致上来得快,且是来势汹汹。这一番折腾罢,寒烟是真真儿的起不得身了。娇躯倚在陆准的怀中,一张小脸儿红潮未退,更是惹人怜惜。
静静看了一会儿,陆准轻轻抽手,想要坐起身来。谁想却惊动了寒烟,只听她低声呢喃道:“爷……您去哪儿?”
“哪儿都不去!”陆准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爷原本还有公务要办呢,谁知道让你拐到床上来了?搬到这儿来看完总是要的吧?不然,冯谦又要来聒噪我。你累了,便先睡吧。”
听到冯谦的名字,寒烟的嘴角不禁轻轻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似的,却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她并不是个甘于寂寞的女子,否则,也不会上杆子的来逢迎陆准。又让陆准知道了她弟弟的事情。虽然在外人眼中短短几日便勾住了陆准的魂儿,但在她自己这里,却真的是好不容易才被陆准纳进了府中。
她出身不好,原本就不占什么优势。不过好在陆准府中此时还并没有大妇,枕边人迄今为止也就只有她一个罢了。她有这个信心,只要能够讨的陆准的欢心,日后便算是陆准再娶正室,怕也只能对她多加忍让,而没有办法以正室的身份来压制她了。
但让她有些不满的是,原本外宅的事情,确实是应该由冯谦这样的谋士辅弼,别说她身为妾室,就算是正房夫人,也等闲不能随便插言。但这内宅的事情,按照规矩,则都是应该交给主妇来执掌的。府中没有主妇,那就该交给她寒烟来管。
可现在呢?一应的账目、库目,大小明细都是由两个先生交到冯谦那里去的,陆准几乎从不多加过问。家中的奴仆则是由邵开河那个木头桩子来掌管,旁人根本插不得手去。
寒烟自知重要程度远远比不得冯谦,而她又连话都不太敢跟冷冰冰的邵开河去说。搞得如今她除了每日侍奉枕席之外,居然连一点儿小小的权力都没有。
不过,她也知道,这样的事情万万是急不得的。如果因为这一星半点儿的权力惹得陆准不满,甚至是对她有了警惕,那她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了。
正胡思乱想着,陆准已经拿着公文重新躺了回来。寒烟侧着身子,恰巧可以看到那公文的内容,虽然只是一瞥,但却让她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尹昌平。
她偷偷地向陆准面上看去,只见陆准面色又不知何时沉了下来,额头上的青筋突突跳着,似乎在忍耐着怒火。这副样子倒是把她吓了一跳,生怕是自己的弟弟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惹到了陆准。
左思右想,她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爷,昌平进武学已经有些日子了,学业可还好吗?”
“好着呢!”陆准言不由衷地回答,鼻子里冷哼一声,显然说得是反话。不待寒烟继续发问,他已经将那一纸公文扔到了旁边的一摞公文顶上,扶额闭目叹了口气道,“你这个弟弟,怎么说?这性格它怎么就像极了老子呢?半点儿亏都吃不得啊!”
“吃亏?昌平吃亏了?”寒烟没有听清别的,倒是把这‘吃亏’二字听得真切,她不由得心头一紧,轻轻晃着陆准的胳膊,嗲声道,“爷,昌平怎么说也是奴家的弟弟,唯一的亲人,可不能就这么任人欺负的!”
“欺负?他不欺负别人我就上上大吉了!”陆准摇头道,“这一期的学员里头,九成半都是各卫所的武官子侄,那都是互相沾亲带故的!别看他们之间也拉帮结派,但一旦有一个人被其他卫所出身的人欺负了,却会非常的抱团儿。像昌平那几个,就是少数中的少数,不是卫所出身,天然就占着劣势,难免有人看他没帮没派的就欺负他。他呢?一点儿亏都不肯吃,下学的时候,带着那有数的几个小子埋伏在路边,把老子孝陵卫出身的那群小崽子给一通收拾。王八蛋,这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寒烟听到这儿才略略松了口气,但随即,却又紧张起来。
她当然知道,孝陵卫是陆准起家的老班底,这回尹昌平得罪了孝陵卫的人,却不知陆准会如何处理?
“爷,那……您要怎么处置他啊?”寒烟担忧的问道,“昌平好歹也是被人欺负了才还手的,便算是有错,爷好歹也看在奴家的面上,别跟他计较了吧?”
“好在他打的是孝陵卫的人!你就万幸吧!要是打了别的卫所的人,弄不好真能要了这小子的命去!”陆准说着,察觉到身侧的寒烟微微哆嗦了一下,知道是自己放狠话吓到了她,声音便当即柔和了下来,对她道,“这事儿不管不行,但你放心吧,我好不容易把他安排进去,就断然不会白白耽误了他的前程。老子还指望着这小子出人头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