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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长安城。
十八娘与李子期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看着远处站在高楼上的沈泽,再逢君,当天地变色,扭转乾坤。
李子期大喊一声,“走。”
后头跟着一溜的马队直直的向西行去。
与当初德城公主李子芳和亲吐蕃华丽庞大的车队不同,李子期带的这对人马显得格外的寂寥。
只有他在黑羽卫的十八精卫,以及沈庭和徐武的亲兵旧部。
再后面跟着一些无精打采的纨绔子弟,都是猫嫌狗厌的家伙,被父兄压着出了长安城,想要捞一些军功,或者干脆死在外头不回来得了。
再后面的一些,反倒令人侧目,是鲁国公府里头那些残了的老兵油子,他们生是战场的人,死是战场的鬼,吐蕃围攻长安那场大战,唤醒了他们体内的热血,一个小小的国公府,已经不是他们的归属了。
便是如此,整个队伍也不足百人。
很快车队就远离了长安,程处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拍马走到了十八娘身边,“十八娘,喝点水吧,你那南枝像随身带着百宝箱似的,要什么有什么,连桂花味的酸梅汤都有。”
十八娘瞧着她的脸,打趣道:“嫂嫂怎么不多睡一会?”
程处英瞪了在一旁傻笑的沈庭一眼,将水壶往十八娘手中一扔,“有喝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十八娘拿起水壶正要喝,却突然觉得眼前寒光一闪,那草丛之中,竟然藏有人!这银光分明是那刀被日头照了的反光。
“有埋伏。”
十八娘一张口,这只悠哉悠哉的车队顿时来了精神,尤其是那些纨绔子们,眼睛一亮,劫道啊!只在话本子和戏台子上见过,那里看过真的!而且打架还不用被爹拿棍子抽,这是个好活计啊!
草丛里的人见暴露了,急忙冲了出来,提刀就砍,刀刀致命,并且围着李子期靠拢起来。
十八娘顿时神色一紧,这些人显然是朝着李子期来的。
会是谁下的手?
萧侧妃有可能,李子芬失踪了之后,她就像是一条疯狗一样,逮谁咬谁,有可能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路上杀了李子期,让李子安继承爵位,反正这也不是她第一次痛下杀手了。而且她可能以为李子期并非真心救人,若他死了,赵义一定会让徐常春去;
沈珂也很有可能,十八娘刚在宫中打了她的脸,又因为武归的事,她怀恨在心,想要杀人报仇,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若是如此,那杀手不应该朝着十八娘来才对?
最不愿意看到的一种可能就是,李子期的身份曝光了,赵义派人要弄死他。
一时之间,车队乱了套,大家各自为阵,围着那些人一通乱砍,最可怕的是那十八精卫,一个个的像是鬼魅一般,在你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就绕到了身后,将敌人一个个的斩杀,像是切瓜一样。
刺客眼见不好,其中一人吹了一句口哨,便如潮水一般的退去了。
李子期拿起一个帕子,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血,对十八娘笑道:“十八娘莫要担心,我们黑羽卫树敌太多,出门被砍,已经是家常便饭了,跟挠痒痒似的,不用放在心上……”
十八娘有些无语的拧开水壶,喝了一口酸梅汤,也不知道李子期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到底有多少人那么想要杀掉他。
接下来一路上,真是让人大开眼界,那些纨绔兵们也没有了一开始的兴奋,都有些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毕竟一样的戏码,演得多了,也就无趣了。
而且黑羽卫实在是太心狠手辣了,出刀必见血,他们压根儿没有用武之地。
甚至有人还取出了一大袋瓜子儿,“来来来,大伙分分,咱们一起看看李世子的悲惨遭遇。他们家那些侧妃是有多想要世子的位置啊,没完没了了都?”
另一个大脑袋哈哈笑道:“我以为我是最惨的了,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我这一身膘的,不是让我去给吐蕃送菜么。没想到老李家更狠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啊。”
他一边说着,还将那瓜子皮儿一扔,扔了那些刺客一头一脸的。
其中一个刺客怒了,拔刀就来砍,那大脑袋胖乎乎的身子竟然异常的灵活,一跃就上了天,一个屁墩儿,将那刺客给压死了。
说着还拍了拍灰,又坐回了马车上,“瓜子呢,你小子再来一点呗,我就带了肉干,没带这玩意。”
十八娘往这边看了一眼,心收回了肚子里,看来这些所谓的纨绔,也并非那么差,其中还是卧虎藏龙啊!
也不知道行了多少日,一路上快马加鞭,风尘仆仆的终于到了松州城门之下。
只一眼,车队里的人再也没有了嗑瓜子的心思。
这里满目疮痍,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城门上头有一个巨大的窟窿洞。守城门的卫兵有气无力的挥着手:“下一个。”
那后头站着的一个农妇,大约是兜里头没有钱,嚎啕大哭起来,“这个杀千刀的刺史哟,就这么跑了,让番狗将我家粮食都抢走了,现在你们这些兵,还有脸收钱?先把我家男人的命,还回来再说吧。”
她说得心酸,后头跟着排队的不少人,都呜呜的哭了起来。
那个士兵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就你苦,老子不苦吗?老子种田种得好好的,便抓我来当什么兵,官老爷跑了,老子可没跑,也不知道我那老娘如今何怎么样了。你不出钱,谁来修这个破洞?你想留着让吐蕃狗下次直接钻进来吗?”
那农妇一听,从兜里舀出一个铜子儿,扔到了地上,“就这个,爱要不要。不是要来新刺史了么?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怂蛋,你让他修去吧。”
说完,大摇大摆的闯了进去,那卫兵想拦,却被身后的人拉住了。
十八娘叹了口气,拢了拢自己的帽檐,说道:“子期,我们进城吧。先给张问天寻个大夫吧。”
这一路走来,要说最惨的人,莫非张问天莫属了。明明是回巴蜀之地,去他的家乡,他却是一路上吐了过来。
一问起来,这人竟然晕马车……
好不容易好一些了,想出来脚踩地,接接地气,却发现到处都是血,又回去吐了一地。
这光吐不吃的,到了松州,简直就快要晕死过去了。
李子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