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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仲能听楚河如此一说,顿时沉默下来。
从他不断变幻的脸色,便知道他心中在激烈的交战着。
人离乡贱,这个时代,很少人愿意背井离乡,庄仲能以前跟着父亲外出游历营生,可见他并不是安分之人,起码心比其他乡民野多了。
外出好几年,甚至有进入军队成为军匠的经历,庄仲能见识阅历,自是比普通的匠人丰富得多。
他是一个很小心谨慎的人,懂得察言观色,要不然也不会因为一句‘进屋里说’,就猜到一些端倪,借机将女儿支走。
楚河既然把八牛弩的结构图拿了出来,恐怕就不会允许他拒绝。
不管怎么说,如此一件大杀器,楚河是不可能轻易泄露出去的。
想了许久,庄仲能叹了口气,目光不再闪缩,直视楚河:“敢问楚公子,你可知道,制造这等弩机,被朝廷发现,是抄家灭族之大罪?”
“老朽敢断言,这弩机,比诸葛文相发明的诸葛连弩更加可怕!当是天底下最可怕的弩机之一,是真正的杀人凶器。”
庄星听得庄仲能这话,顿时张大嘴巴,脸色震惊无比,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诸葛文相,在蜀国百姓心中,可是陆地神仙一样的人物,就算他接受过忠诚的思想教育工作,也不会觉得楚队长比诸葛文相更加厉害。
怎么老师会说楚队长拿出的弩机构图,比诸葛文相的诸葛连弩更加可怕?
要知道,诸葛连弩,可是大蜀最可怕的军阵杀器之一,令敌军闻风丧胆,一次可以发射十枚弩箭,力能透甲,用来防守城池要塞。
数十上百的连弩安装在城池各处,同时发射,一次能轻易杀死数百敌人,三品以下的军将莫可抵御,楚队长的机弩,一次只能发射三箭,怎么会比十箭齐发的诸葛连弩更加厉害?
他见识到底不如庄仲能,看不出八牛弩的真正可怕之处。
楚河听得庄仲能发问,微微一笑:“抄家灭族当然可怕。但这得有家给抄才行。”
“时势纷乱,百姓流离失所,如先前大同县抽丁,上万青壮一去不返,不知多少家庭因此毁于一旦。”
“如今更有南蛮之乱,若是不设法自保,不等朝廷抄家之令下来,便已经家破人亡,不复存在。”
他目光炯然的看着庄仲能,又是说道:“楚某与麾下三千虎贲,立志保护大同县安宁,奈何敌军势大,不得不借助机弩之力,恳请庄老丈能助楚某一臂之力,大同数十万百姓,定然不会忘记老丈恩德!”
庄仲能长叹口气:“老朽空活五十年月,胸怀却是远不如楚公子宽广仁厚。承蒙楚公子看得起,那老朽也不推托什么,我可以帮楚公子打造弩机,但老朽有一个要求。”
楚河大喜:“庄老丈但讲无妨。”
庄仲能脸色一正:“虽然打造机弩,乃是保家为民,不得已而为之,但到底是朝廷忌惮之事,尤其是如此凶器,被朝廷知晓,定然设法夺取。”
“老朽老迈之躯不足惜,但秀儿是放不下,老朽希望这事不要牵扯到秀儿身上,万一出现事故,恳请楚公子设法保住秀儿。”
楚河也是肃颜说道:“庄老丈放心,楚河在此可以对天发誓,定然不会因为这事祸及秀儿,若有违誓,五雷轰顶!”
庄老丈这才放心下来,这个时代的人对誓言是十分看重的,楚河如此立誓,庄老丈已经无后顾之忧。
他点点头:“既然如此,那请楚公子派人来收拾一下东西,老朽这便与楚公子回清河村。铺子里面一些工具用熟手了,还是带着过去好一些。”
庄星愣了一下:“老师也要到清河村去?”
庄老丈苦笑的看了一眼庄星,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脑袋有些呆愣,既然自己决定给楚河打造八牛弩,又怎么可能继续留在木匠村。
不出庄仲能所料,楚河是早有准备,马上就笑着说道:“这个好办,我的人就在村外,请庄老丈稍等一下。”
作为后世的人,楚河深知这些匠师的珍贵,事实上大部分文人雅士,只会吟诗作对,对世界的进步,没有多大贡献。
科技的进步,基本都是匠师艺人推动的,庄仲能加上楚千重,两人之力,甚至能抵得上千军万马,楚河对庄仲能是十分看重。
把庄仲能和秀儿都接到清河村安顿下来,庄仲能马上就投入了工作,但制造八牛弩之前,对楚河提出了许多要求。
要发挥八牛弩的威能,不是什么木头材质都行的。
楚河先前还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的计算,都是出于合金钢铁性能考虑,根本没有想过木头能不能承受这个力量。
在他心中,以前的八牛弩都是用木头制造的,要不是庄仲能提出来,楚河是不知道,木头的取材,都有诸多考究。
不过,诸如十年阴干的铁翅木、百年铁枣木等等,不是什么稀有之物,以楚河现在的势力,得到这些东西不难。
在楚河寻觅各种木材的时候,庄仲能已经把几个没有什么牵挂,胆子也够肥的弟子暗地里找了过来,就在炼钢场旁边一隐秘之地建造了弓弩场,暗中替楚河制造八牛弩。
蜀国违禁品中,弩箭当属第一,其次才是战甲,制造八牛弩,可是把脑袋拴在腰间的活,楚河自是不会吝啬,给庄仲能等开出了极高的工筹。
这估计是三国第一个基本工资加绩效奖金的酬劳模式。
庄仲能基本工资是十两银子外加五石大米一个月,每打造出一架八牛弩,就奖励五两银子,如此高的薪酬,一个月基本就能抵得上庄仲能以前半辈子的积蓄了。
庄仲能的几个弟子,薪酬也是不低,三两银子加三石大米,相当于潜渊卫最精锐的军饷,另外还有一两银子的业绩奖励,只要勤快一点,多打造几架八牛弩,一个月得十两银子都不在话下。
钱帛动人心,要想人家给自己效力,肯定要保证人家的衣食无忧,楚河开出如此酬劳,表示出足够的诚意,让庄仲能等更加归心,自是专心给楚河打造八牛弩。
他们甚至已经立下文书,脱离和亲人的关系,真的出了事,也不至于祸及家人。
随着炼钢场规模的扩大,楚河对炼钢场的看护也是越来越严密,每天二十四小时不停歇的,有三百潜渊卫守在外面,防护甚至比清河村更加严密,另外还有诸多陷阱布置。
恐怕就算是四品强者,都难以无声无息的靠近炼钢场和弓弩场。
姜维带着数十潜渊卫精锐,从双马县那边回来了。
不出楚河所料,黄巾军并没有铲除所有的士族豪门。
姜维这次暗中带着钢兵寻求交易的机会,进展相当的顺利,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五十柄钢兵,包括钢刀、钢盾和钢剑,两件半身钢甲,很快就销售一空,换来十万银子。
这钢刀,自是普通的战刀,不是潜渊卫使用的陌刀,战甲其实是铁甲镶嵌钢片的战甲,不如真正的全钢战甲防护力强大,采用的也是普通高碳钢而已。
但对其他人来说,如此钢兵,已经相当于低级神兵范畴,当然供不应求,部分豪族还暗中示意姜维,若是能带来更多钢兵,他们愿意出更高的价格购买。
常言说,乱世黄金盛世古董,这只是对保值品来说的。
真正的乱世,赖以生存,能安家保命的,还是兵甲和粮食。
兵甲绝对是比黄金更加重要的硬通货。
有了十万两银子的进账,银荒危机略微解除,另外一个期待许久的消息也来了。
楚铁匠派顾高前来告诉楚河,前定妖军的十几个随军方士和一些军将,已经到了常定乡村,但被楚木楚石手下的强匪阻拦下来。
这个消息,当然是好消息。
有了定妖军的方士,楚河才能着手建造城墙。而其他定妖军的军将,定然是军战经验丰富,有他们指点潜渊卫,可使潜渊卫战力大为提升,攻占凤来县更不成问题。
随后,楚木的人也过来禀告楚河,有一伙来历不明的人进入常定乡,皆是蕴含杀气,大概有三四十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流民,楚木两人不敢大意,将其拦下。
不过,双方都是有所顾虑,只是僵持着,并没有发生什么冲突。
楚河不敢怠慢,正要亲自前去接定妖军之人回来,哪知道这个时候,书房之门被人推开,进来的,赫然是许久不见的甘宁!
甘宁还是那副冷然的脸庞,但楚河知道,这甘宁是面冷心热,对自己诸多扶持,要是没有他的龙筋虎胎丸和追风锤法,自己也不能这么快的晋升到壮骨境后期,凝聚出上品的霸王武胆。
“甘前辈好久不见!不知甘前辈突然前来,所为何事?”
楚河连忙起身,对甘宁拱手客气说道。
甘宁冷哼一声,把手中一个木盒扔给楚河:“拿着!”
楚河接过木盒,打开一看,却是一枚墨绿色的胆囊,表面晶莹剔透,骤眼看去还以为是一块墨玉。
甘宁冷冷说道:“这是三百年的金鳞蟒胆,就当是你给甘天借粮的酬劳!”
楚河这段时间,一直散发人手寻找百年巨蟒之胆,却是一无所获,想不到得来全不费工夫,甘宁居然亲自把蟒胆送过来了。
以甘宁的实力,在虎牙岭上猎杀一条百年蟒蛇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心中大喜,有了这蟒胆,金钟罩第三重的辅助丹方,就能炼制出来,说不定能一举冲击金钟罩的磐石体!
只要练成了磐石体,在铁壁天赋的加持下,楚河便可以拥有五重玄铁体的防护力,在秦州,恐怕已经找不到可以伤他之人。
“这蟒胆,是潜渊一直寻觅之物,就不与甘前辈客气了。”
楚河按捺着脸上的惊喜,深深的对甘宁行了个礼,接着又道:“我与甘天兄弟一见如故,借粮本事小事,当不得甘前辈如此厚礼,日后潜渊定然会报答甘前辈相助之情!”
甘宁脸色少见的缓和下来,不再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进的表情,点点头说道:“你这小子也是知道感恩,不愧某家和黄老头暗中助你。”
“要不是某家和黄老头暗中出手,你炼钢的秘密,岂能保护下来。”
楚河心中一动,他一直想不明白,黄忠和甘宁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照顾有加,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甘宁如此对待自己,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既然甘宁主动提起话题,楚河马上就道:“潜渊也知道全蒙黄爷爷和甘前辈相助,只是潜渊有一事不明,为何甘前辈如此照顾晚辈?”
甘宁深深的看着楚河,只看得楚河心中发毛,才出乎意外的问了一句:“你如今大肆炼钢,训练精兵,积蓄钱粮,你可是想着反蜀?”
楚河脸色微微一变:“甘前辈何出此言?”
甘宁没有回答楚河,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绪:“你只需回答我,是或不是!”
楚河顿时沉默下来。
他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能瞒得过别人的眼目,但绝对瞒不过甘宁和黄忠这两尊七品战神。
黄忠和甘宁,心中怕是清楚,自己不是安分之人,如此大肆炼钢,打造钢弓、战甲,积蓄米粮,已经超过了自保的界限。
甘宁乃是大吴的人,询问自己是否反蜀,不至于让楚河如此迟疑。
问题出在黄忠身上。
黄忠乃是大蜀的五虎上将,历史上为了大蜀病亡,鞠躬尽瘁,若是从甘宁口中得知自己有意反蜀,会有什么反应,楚河是无法判断。
但甘宁如此肃颜看着自己,楚河有种说不出的直觉,只要自己拒绝回答甘宁,甘宁恐怕就会转身离去,以后不再与自己有什么瓜葛,自己也不可能再从他身上得到助力。
沉默许久之后,楚河终于直视甘宁说道:“若是蜀国能使得国泰民安,万民归心,潜渊想反也反不了。若是蜀国无道,致使生灵涂炭,潜渊反了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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