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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下厝村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候,太阳火辣辣落下,我热得满头大汗,来到俞红珍家里。
一进门,就看到了煤气灶和杂物满满塞了一屋子,一股老房子才有的酸腐味扑面而来。
“大师,我儿子在里面。”
她掀开布帘,我跟着走进去。
只见一名小孩倒在床上,好像是睡着了,他嘴巴微张,睡得不是很安稳,嘴里还发出呓语。
俞红珍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说:“小豪,妈妈带医生来给你看病了。”
他没有醒来,反而显得更加不安,嘴里发出乱七八糟的呓语,牙齿也紧紧咬着,发出咯吱咯吱的磨牙声,像是恨透了谁。
我上前捏住他下颚,把他嘴巴张开,见口腔内没有异物,舌苔白腻厚浊,这是上火的征兆,嘴里并没有什么异样。
突然,他的双眼睁开,眸子里居然射出阴冷的目光,那眼睛里蕴含着的歹毒恨意,实在不是十几岁小孩可以拥有的。
他直勾勾盯着我,嘴里发出嘶吼的声音,我分毫不让盯着他,还没来得及有动作,他突然扑向我,小巧的身躯,居然爆发出极大的力量,一双手犹如钢筋,死死箍住我的脖子。
俞红珍在旁边看得呆了,捂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腾出一只手,在布包里捏了张白灵符,同时嘴里默默念诵师傅所授咒语,一下子按在他头上。
只见他浑身颤抖起来,额头上居然爆出青筋,嘴里开始不受控制的流出涎水。俞红珍在一旁,又看得落泪了。
所谓心诚则灵,咒语也只有深切熟悉符纸的人才能施展出来,普通人即使拿到符纸,也无法运用其中的神秘力量。
我抓住他的手,从我的肩头挪开,即使是贴上了白灵符,他的手劲还是大得惊人,这时候,嘴里一会发出嘶吼声,一会儿就像是女人娇滴滴的说话声,一会儿又像在唱戏。
我眉头直皱,这件事恐怕有点复杂,我将他推倒在床上,拿出师傅留给我的蛇母镜,一下子盖到他脸上。
他立刻不动了,但身子绷得紧紧的,一股臭味弥散开来。
只见他身下一大片地方湿了,一股屎尿的臭味散了开来,他居然腹泻了。
我收好镜子,这是师傅留给我的,据说是师傅的师傅,也就是师祖传给师傅的,乃是一等一的好东西,决不能让它沾染上秽物。
旁边的俞红珍,手足无措站在原地,看得出来她整个人都已经慌了。
接下来的场面,让她看到可能不太合适,我说:“你去找点锅底灰给我。”
一方面是要支开她,另一方面,锅底灰也是有用处的。
她看了我一眼,低下头喃喃道:“锅底灰,二婶家有,二婶家有……”
她急匆匆走出了出去。
看到俞红珍离开,我才拿出麻绳,像是捆螃蟹那样,把他手脚反捆起来,他的力气仍然很大,将他捆起来花了我一番力气,但捆好后就不用担心他挣脱,这种捆绑方法也是师傅交给我的,能够把人死死限制住。
在这个过程中,他仍然死死盯着我,眼神冰冷怨恨,看得我心里发毛。
他的嘴里吐出淡黄色的汁液,散发出一股死鱼的腥臭味,头上的白灵符居然燃烧了起来。
我肉疼不已,要知道,一道白灵符,我需要两个多时辰才能绘制完,按照师傅交代,九张是我能够绘制的数量极限,现在在这里居然就用掉了一张。(符纸需手绘,灌注心力方才有灵性,人的精气神有限,不能全部灌注到符纸中,所以师傅说九张符纸是我的极限。)
身后的布帘被人掀开,我回头一看,不是俞红珍,而是个中年男人,他的半边耳朵,还包着纱布。
他显然刚从烈日下回来,热得满头大汗,“你是谁?”
他的目光看到落到床上,眼睛瞪大了起来,大吼道:“你干什么!”
“你是小豪的父亲吧?”
我知道,看到自己的小孩被绑起来,谁都不会好受,我急忙想要解释。
不过他似乎格外激动,掀开布帘走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手上提了把柴刀。
“你别激动!”
我连忙伸手阻止他,谁知道他更加激动,举着柴刀就朝我劈来。
师傅离开后,我虽然放松了对身体的锻炼,但那些年打磨身体留下的基础还在。
他柴刀还未劈下,我已经先窜出,一把撞进他怀里,将他的柴刀夺了下来,他跌倒在地上,不敢置信看着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布帘掀开,只见俞红珍捧着一碗锅底灰进来了。
男人见状,露出了见鬼的表情,怪叫了一声,跑了出去。
我不明所以,问俞红珍这是怎么回事,她将锅底灰递给我,让我先给小豪治病,说这是他们夫妻间的事情。
虽然疑惑,但此时小豪的状态也到了关键点,我的目的是来让小豪恢复,不是来管夫妻间的矛盾的。
我抓起一把锅底灰,又拿来一碗清水,捏住小豪的下巴,硬生生灌了进去,锅底灰不仅能够止泻,还因为烈火煅烧草木,具有一定的辟邪作用。(锅底灰为燃烧的草木灰,古籍上也曾记载,草木灰是止泻的药物。)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喧闹的声音,有人在大喊大叫,说什么滚出来之类的。
我走出屋外,只见外面围了一群人,全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手里拿着柴刀;尖草叉,还有人扛着锄头。
我不明白他们这么大阵仗是要干什么。
只见俞红珍的丈夫,指着我大声说:“村长,就是他!”
村长是个老头子,穿着汗裳,指着我说:“你为何要到下厝村来偷尸!”
这句话说的我摸不着头脑,我刚想开口解释,就看到他们的表情变了。
他们瞪大了眼睛,露出惊恐的表情,这么多年轻力壮的后生仔,居然害怕的频频后退。
我发现他们的目光不是落在我的身上,而是落在了我的身后。
我还未转过头,余光已经瞄到一抹青色。
只见疾风掠过,我本能下蹲,来了个前滚翻,站起身来,只见俞红珍已经大变样。
她身上没有丝毫生气,一张脸青白交接,白色的细毛正不断从她的皮肤里钻出来。
尸变!
我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前一刻关心小孩的母亲,下一刻怎么就身亡尸变了。
但情况危急,容不得我多想,俞红珍张开嘴,嘴里吐出腥风阵阵,朝着我扑了过来。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人群溃散开来,我抢过草叉,来了一记回马枪。
但叉子打在俞红珍身上,犹若击中了一颗大树,叉子虽然陷进她的身体里,但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反而激怒了她。
她的双手已经僵化,对着草叉笔直一甩,木杆立刻断裂开来。
我的百宝囊放在屋子里,此时身边无物可用,但俞红珍又步步紧逼。
我此时才知道,师傅当年狠心逼我,是多么有道理的一件事。
若是没有当年的苦练,我早已经死在了俞红珍手下。
我对着那些逃跑的后生仔大喊:“别跑,拿绳子来帮忙!”
这时候,只有先把俞红珍控制住再说。
我看他们眼中还有惧色,但这份恐惧不是因为我,而是俞红珍。
“你们不帮忙,所有人都要死!”
我这么说不是恐吓他们,俞红珍现在的状态太过诡异,我是个和死人打交道的人,却没有察觉到她身上的死气,从她到我的店里,再一路坐车到她的家里,我都没有察觉她身上的死气。
只能说明她本来就是个活人,但为什么大活人会突然尸变?我实在想不通发生了什么。
听我的喊声,俞红珍的丈夫停了下来,他扔掉柴刀,抢过另一名村民手里的麻绳扔给了我。
我接过麻绳,说:“不要怕,她现在还未成形,你们牵制住她!”
有了人带头,其余村民也都不再害怕,有人开始拿着草叉,围了上来。
僵尸乃是死物,自然怕活人阳气,人多阳气足,自然会让她变弱。
我趁着这个功夫,将手里的麻绳弄了个绳结,从背后套住了俞红珍,将另一头绑死在石头水槽上,这石头水槽少说几百斤,想要挣脱不是那么容易。
我趁这个功夫,跑进屋内拿布包。
俞红珍小孩还躺在床上,被我喂了锅底灰后,安静了不少。
我跑出屋子,俞红珍还在不断挣扎,几公分粗的麻绳,居然被她挣的要绷了。
我拿出桃木小剑,从后面一下子刺进她膏肓,桃木剑插进她的身体里,只露出剑柄来。
为什么铁叉插不进她的身体,反而木头却像是切豆腐一样,就是因为桃木阳刚,乃是天生的辟邪木。
她发出凄厉的吼叫声,我趁势拿出腐玉,塞进她嘴里,她一下子呆住了,犹如塑像般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腐玉是师傅给我的,是为了克制尸变的玉,只有手指大小,通体黑色,更像是块石头。
见俞红珍不再动弹,村民们这下都围拢过来,我刚才施展的手段镇住了他们,他们脸上都露出敬畏的神色。
我吩咐道:“先堆个干草垛用柴烧了吧。”
这下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不一会儿,在村子的空地上,熊熊火焰燃烧起来,一股恶臭散发出来,所有人都躲避开来。
在烈火下,桃木小剑随着尸体化作灰烬,我拨开那些黑色的灰,拿回了那块腐玉。
在烈火中焚烧,腐玉却还是冰冰凉凉的,足见这块玉石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