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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小城,气候变化无常,一会儿是暖阳灿烂,阳光普照;一会是寒冬腊月,滴水成冰。
前几天还是寒冷的天气刚冒出一点升温的预兆,眨眼就是风雪归来,大片大片的鹅毛雪花丛天上飘落,一团团,一簇簇的雪飞落下来,仿佛无数扯碎了的棉花球从天空翻滚而下。
一夜大雪。
成片的房顶上积起了一层厚雪,在阳台上望去望出去,整个平海小城都被大雪冰封,与世隔绝。
方宁眉毛上也染上了雪霜,打了一个哆嗦,掀开棉帘子走进来,迎面而来的暖气将他过了一遍,身体这才暖和起来。
挂在墙壁上日历被撕去了一页,日历上的日子已经走到二零零九年一月一号,腊月初六,正是元旦节,在过几天就是腊八节了。
夏海岸小区的物业委正在热热闹闹的举行着晚上的元旦联欢会,小区门卫室挂上了庆祝元旦的标语,到处都挂上了大红灯笼,红红火火非常好看,小孩子们成群结队拿着鞭炮追逐嬉戏打闹。
方宁听说天岳文化广场正在搞集体活动,场面十分盛大,可惜因为下雪的原因,只能等到晚上看情况再来举行。
中国人看凑热闹,喜欢人多,这一习惯无论到哪里都改变不了,所以不出意外,天岳广场注定是热闹的。
城市里人情味比较淡,过元旦节也比较随意,大家热热闹闹聚在一起就差多了,如果是农村里面有不一样,每到元旦晚上,家家户户都会燃放烟花爆竹,杀鸡宰鸭的,拜祭过四方神灵和祖先,然后就是一家人团聚一餐。
外面的雪下的正浓,风雪席卷。
奶奶在厨房里忙着做午饭,爷爷在打下手。
前几天买年货,奶奶扫荡了佳佳乐超市打折的蔬菜和肉类,收获颇丰。
四个人满载而归,但是一回到家里才发现许多都没用,要么是买的菜太老不好吃,要么就是过了时令,不是这个时节吃的,而且有很多蔬菜都存不了多久,必须要早点吃完,全都烂掉了。
客厅里的火锅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里面放了火锅底料,还加了买来的新鲜牛肉,各种下锅的材料放在里面炖煮,玉米香肠,虾丸,鱼丸在红色的辣椒麻油火锅面上下翻滚,香气扑鼻,闻着就饿。边上还放了切成丝的洋葱,洗干净的香菜,金针菇,蘑菇,菠菜等等蔬菜。
方宁跑去卫生间里洗基围虾,基围虾在过年的时节价格昂贵,而且很难买到,要在早上菜市场刚开门的时候去才能买到。
爷爷昨天还没下雪的时候,老早就去童家岭菜市场买了十斤基围虾回来,全部放在桶里养着,拿出一小部分出来吃,其他的继续养在水里,一直到过年,全家团聚才开始吃。
方宁的手指伸进一大盆冷水里,感觉到刺骨寒冷,基围虾在水里活蹦乱跳,手指头都冻得通红通红。
但是没办法啊,这基围虾只能用冷水去洗,用热水洗的话就被烫熟了。
奶奶在厨房里叫唤了一声,“微则,你把烧开的水拿去泡茶,听到没有啊!”
方微躺在沙发上,整个蜷缩着,双腿放进盖棉被的架子电火炉上烤火,手指头不停歇,忙着给好朋友发元旦祝福短信。
奶奶在厨房里叫她,没有一点反应。
奶奶出来了,站在客厅边上碎碎念,“耳朵不叨事啊?快去把电热壶里的热水倒进开水壶里,再去泡点茶,等下亲戚要来我们家。你个女孩子勤快点,看看你哥在洗虾子,你还坐在烤火!”
“唉,别念了,我去做还不行嘛!”方微被奶奶的碎碎念恼烦了,一脸不情愿的起身,把手机丢在桌子上,去泡茶,把热水倒进开水壶里。
“也有,今天都有什么亲戚来我们家过元宵节啊?”
方宁把基围虾都洗干净了,用篓子盛好放厨房。
“人可多着呢!小爷一家四人,二爷一家两人,你六姨家四人,老姑姑一家两个人,小姑姑两个,今天可能来蛮齐的人,你到时候去楼下车库里搬六七八椅子上来。”
爷爷仔细的算了一下等下要来的亲戚,这还算来的少的,主要来的是爷爷家的兄弟姐妹,奶奶家就来了六姨和小姑家。
这些都是长辈的人物,包括大毛小毛两个小叔叔在内,哪个人的辈分不不比自己大?
方宁想想都觉得头大。
“火锅好像煮沸了,方宁你去关小点火。”奶奶在厨房叫着。
“哦哦,好!”方宁赶紧去关电。
中午的时候,亲戚一大批一大批赶来,颇有时下最热门的植物大战僵尸一样的错觉。
最先来的是小爷一家人,披着风雪站在门外等待。
小爷还是老样子,样貌都没有一点改变,穿着新买的羽绒服,看起来十分的精神。小奶奶则显得拘谨许多,也许是因为早年她就是被爷爷奶奶从YN买到这里来当媳妇的,对爷爷他们有些畏惧,再加上看到这么宽大的房子,连说话都小声了,低着脑袋,低眉顺眼的跟着丈夫。
“大爸爸,大妈妈好,哥哥姐姐好!”
“哎!来了啊,快进来坐,外面风大!”奶奶在客厅高兴的叫了一声。
大毛,小毛两个小孩子长高了点,小毛发育的比较快,身高还超过了哥哥,至于大毛无论是体重还是身高上都被弟弟超越了。
在这一年,他们都有了自己的名字,大的叫方清平,小的叫方宝平,按照族谱上来都是平字辈的。
方微招呼小爷和小奶他们入座,同时捏了捏大毛小毛两人的小脸,笑呵呵的说,“也不知道叫姐姐啊!”
“姐姐好。”两个小孩齐声喊着,原本有些客气疏远的他们,也逐渐亲近了起来。
方宁从二层房子下来,敲了方微脑袋一个栗子,低声说,“现在可不是小时候了,那时候他们都不懂事,而且等下有那么多长辈在呢,他们可是我们的叔叔,你别乱了辈分。”
“哎呀知道了,你烦死了!”方宁转身去泡茶给小爷他们,权当做耳边风。
实际上方宁说的没错,按照辈分来说,大毛他们和方宁他爸爸的辈分是一样的,喊他爸爸叫哥哥,喊姑姑叫姐姐。
而方宁他们从小就培养了大毛他们叫自己哥哥姐姐的习惯,潜移默化,一时间也改不过来。
小爷喝了一口茶,五脏六腑也有些暖和了,身体上的寒气似乎也被驱散了,窗外的棉帘子拉开一个角落,外面棉絮般的雪花落下,他叹了口气,“今天的山路可不好走,就是不知道今年的雪像不像往年那样大。”
这个问话,只有老天知道,自然无人回答。
外面的风雪似乎小了许多,隔着棉帘子,只能听到偶尔沙沙的声音,细微到如同浮鹅毛落到屋檐上。
二爷家也来了,就他们两个人,年关虽近,但子女还没回来,向对来说显得比较冷清。
方宁看到二爷的时候明显有些微怔,他这一年来变化很大,相貌也有些苍老,长时间没打理的胡子里有几根都银白了,看起来沧桑的很……兄弟三人站在一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二爷才是大哥。
按理说他的生活不应该是这样的,子女都成年了,不需要他操心,家庭上也没有经济负担,自己又在云柘庄开了一家红白喜事店,赚不了大钱,养活自己两个人应该是绰绰有余才对。
今天是元旦节,一些扫兴的话肯定是不方便说,方宁也没仔细过问,到厨房里稍微给爷爷说了一下。
爷爷出来以后,拉着二爷寒暄了几句,就拉着他进了房间里,商量事情去了。
出来的时候,爷爷说,“都是些小事,我给你走走关系解决,钱的事情,你不要多想。”
二爷眼睛有些通红,想说什么都却说不出来,爷爷拍着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中午快开饭,六姨一家来人,六姨奶脸上还有富态,带着笑眯眯的笑容,上来就给方宁兄妹俩一个熊抱,高兴地对六姨父说,“看他们俩孩子都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小时候,围着我们身边打转。”
六姨夫笑呵呵地说,“方宁啊,加油长个子,长得你比慧叔叔还高才行!”
“嗯嗯。”方宁在大人面前自然是乖巧听话的模样,又张望,“慧叔叔和卫姑姑他们呢?没来吗?”
“来了来了!小方宁,一眨眼你长这么大了啊!让姑姑我捏一下你的脸。”一个相貌年轻的女子进门来,拍掉身上的风雪,在门前换了棉拖鞋,伸手捏了捏方宁的脸。
可怜的方宁,小脸被捏的跟棉花团一样,还不能反抗。
这个女子就是卫姑姑了,相貌清秀,性格文静,身材也纤手,远没有后世生孩子以后身体发福的状况。
和方宁认知中那个大饼脸,身材丰满,腰围堪比水桶的那个卫姑姑有着天壤之别。
卫姑姑后来的生活比较坎坷,远嫁到张家界,在父母和兄长眼中视为外人,在丈夫的眼中又因为不能生育,常常吵架,后来狠心和现任丈夫离婚,嫁到GX柳州,生了个大胖儿子,过起了平凡而幸福的日子,可谓是好事多磨。
眼前的洪卫平刚嫁人才两年,还有调皮的一面,捏着方宁的小脸捏成各种形状,方宁在她的魔爪下发出强烈的抗议,都被她无视了。
慧叔叔在门外敲门,她转身去开门。
方宁才死里逃生,钻回上面房子,在镜子面前,看自己帅气的脸蛋都捏红了,几欲仰天长叹。
两个小姑姑也来了,年纪大点的叫黎铁飞,也在一中读书,比程莹高两届,明年上年就是高考,年纪小点的叫黎想飞,在哲寮甘源乡读初中,因为家里贫穷,父母都有残疾,所以特别成熟,尤其是铁姑姑特懂事,学习成绩非常优异。
目前她们姐妹俩人被ZJ一对爱心夫妇慈善,平时的学费生活费都是他们专门寄过来的,而且只要考上大学了,学费都是他们出。
外面的雪花渐渐的小了起来,方宁家热闹无比,他们家这么大的房子还是头一次有这么多的人气。
这么多亲戚在客厅围着电火炉烤火聊天,六姨夫和老姑父抽着烟吹牛皮。
六姨夫坐在沙发上,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头,有意无意地说,“今年卖水果的生意不行了,上半年还好,下半年雨水太多,西瓜等实销的水果都不太甜,下半年搭卖些十里长坡的梨子和葡萄,也就赚了三四万块钱,不过都没怎么存下来,家里准备该新房子,儿子要结婚没房子住怎么办,结婚也要钱,走人情关系也要钱。”
老姑父露出被烟熏的门牙,想说什么,却有没想到措辞,深深的抽了一口烟,说:“我们厨子这一行也不好做了,现在年轻人结婚或有什么喜事都喜欢到酒店里去摆宴席,觉得有档次有格调,唉!那些酒店里做出来的流水菜宴有什么好的,没营养……不过,下半年我也做了三四个丧事的宴席,都是家里的老人过世,搞的比较隆重,我拿的饷奉也比较多,大概也就六七万吧,不多,真不多。”
六姨夫瞪大眼睛,一脸不思议,“什么?做厨子的这么吃香?”
老姑父指了指老姑姑袖子里若隐若现的金手镯,满不在乎的道:“我老婆的手镯就是我买的,一万块。”
他们两个越说越带劲,互相贬低,同时吹捧自己,最后话题又绕了回来,还是大哥家有钱,别墅房里住进去了,下一步估计就是买小车了。
六姨她们担心吸到二手烟,结果两个人被赶到走廊外面去了。
饭厅桌上的大火锅冒着热气,白雾缭绕,香气缭绕,让人胃口大开,边上放了大瓶的可乐,啤酒。
爷爷端着洗干净的香菜从卫生间里出来,喊了一声,“等下聊天,都过来开席了!”
“终于开席了!”亲戚们搬椅子过来,去洗手的洗手,拿筷子的拿筷子,都入座开始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