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秋水共长天 > 十
推荐阅读:
笔趣阁 www.bqgtw.com,最快更新秋水共长天 !

    要说这二人的棋力均非上上,如此引人入胜全因这伯仲之间,又都系快棋。你想想,若张善年遇一老长考,也没了看事,失了乐趣。偏巧俩人棋力不弱又都年轻落字快,棋逢对手实在过瘾。

    看棋辛苦,看下快棋更辛苦。这一着这口气还没落下去,下一子又飞又落。不消半个时辰,棋力稍逊者皆不敢再看,纷纷离席去别厢喝茶歇息,只等复盘。

    再往后去,坊里只余棋力最最普通者,完全抱着赢钱为目的的看客。因为不甚懂棋只观输赢,反而轻松。再就是符慎与棋社老板二人。

    棋社老板也苦,却不敢走开。守在一旁颤颤巍巍的瞧着,时而闭眼时而抹汗好不辛苦。这厢符慎却暗自喊糟,看棋的人都那般了,这下棋者熬去的心力可想而知。心道这盘棋无论输赢如何,心肝宝贝疙瘩只怕这一冬都要病过去。

    这边眼瞅着女儿微微皱眉,知闺女要搬,心中便是一揪:早知如此该不教他舍,为了赢这一局,这一舍只怕伤了心神…;…;

    “咳——咳——”符慎看得心悸,自己先咳嗽起来。扭身回去,压着声音吩咐管家:“你快些回去,命府医将那棵人参…;…;对,就是那棵。切一些,也不能太过,大公子能克化的…;…;”如此这般交待一番又才定睛瞧去。

    只见那棋盘上白子确实占先,闺女明明可以下刀却硬是往回搬,选择了忍。看着脸蛋已见苍白的闺女,想自己如她这般年纪下棋动辄亮刀猛杀,轻则设个陷阱要把对手杀个落花流水,多半反被杀得疆土尽失。

    再看,那白子好一阵连压带断,符婷只得下几着狠手,连连打吃。

    符慎心道:这二人,张善年是到头了,闺女却才开始,将来这棋力自己也是不及的。心中又后悔,早知今日,平时教授棋艺该多压压闺女气势,也不至于首度下场便这般辛苦。

    “抱歉,早间多吃一碗粥…;…;”张善年眼尖,见符思脸色苍白额间冷汗密集,明显年幼不支:“可否歇息一刻?”他也是堂堂君子,这盘棋摆明欺人年幼,怎可继续假装不闻不见。

    符婷与符慎同时松口气,亦感激的望向张善年:“多谢。”相互作揖后退至后厢,符慎连忙安神香安神茶安置一箩筐,又亲自扶着歪下:“思儿,实在累不下,便投子。”

    符婷闭着眼睛说:“未曾料到…;…;居然是棋逢对手…;…;”歇一歇又言:“爹爹,孩儿就快赢了。”其实,这难,就难在棋逢对手上。

    “爹爹知道。”符慎探手过去试下闺女体温:“搬就是赢,那是张善年死穴。”

    “若不搬,立落下风,败势顿现。”符婷将小小身子缩成一团:“爹爹,从前是我骄纵了,该更虚心学的。”

    符慎心疼,伸手握住只自己手掌三分之一的小手,软言宽慰:“思儿,思儿,就算此局败北,为父有你,老怀安慰。”

    “爹爹如此年轻,怎地说自己老了?”符婷撒娇的推了推父亲:“爹爹且去歇着,思儿也好宽宽。”

    符慎知道,这孩子确累得慌了,这是想养神。自己留下反害她累心,急忙起身轻脚走出门去。

    出得门来瞧见张善年立在门外一脸踌躇:“张兄?”便出声询问。

    “令郎无碍吧?”张善年下过半盘棋,对少年符思是又爱有怕,有敬又恨,怕输亦不能输,想赢又难赢。百般为难千般不忍都堆在一处,只把那小人儿真心当成了对手:“实在不行,我可提议封盘。”

    符慎苦笑:“这会子就算我答应,我那儿子也不应的。”认真的合手打个千:“只请张兄给个薄面,托词歇息一个时辰可好?”

    一个时辰后棋局从开,黑子沉二手亮了刀:“得罪了。”

    张善年一看落子脸色骤变,先前被自己杀得七零八落失了章法的黑子瞬间出鞘,悍然捅进白龙中断。这分明要白龙一刀毙命啊!

    接下去搏杀更是凶悍,只看得歇息回来的人头疼欲裂,茶碗茶盖碰得叮咚作响。

    再几手,符婷露出微微一笑:“今天真是累了…;…;抱歉了。”言下之意:不奉陪了!重重拍下一子,乾坤立现。

    锁定胜局,符婷扶着椅背欲起身,撑了两下没起得来。

    张善年突然醒悟,伸手将孩子抱起:“快,快将大公子抱下去。”见符慎已经迎来连声说:“怪我,怪我不该苦撑,先几手就该投子。”

    符慎接过闺女也没心思客气,点头算是全了礼,大步流星的抱着去了。

    这一病果然直到年节也没见好,府中上下无人敢提半个棋字,原先随处得见的棋盘棋子等物事全收了起来,锁进了库房。

    待到符婷大愈已是来年春天,符思之名业已名扬四海。她养病当然不知,这几月被拦下的帖子多得门房都哭了。

    为何会哭?有许多原因,其一当然是大公子病着无法见客更不能赴约;其二就是收了太多送帖人的礼却拿不到回信,不好交割;最后便是帖子中有部分靖安府士绅,连符慎平日都顾着脸面要去赴宴的角色。

    一来二去,门子们不哭才怪。现在大公子终于大好了,这才寻个空闲将帖子递进去,等着示下。

    符婷自己也没料到如此多的拜帖,看了一阵全推到一旁,抚脸大发骄嗔:“拿走拿走都拿走,全是满身铜臭的家伙,闻不得。”

    上一世符怀山对符婷影响过重,父女二人除去与书为伍完全不懂应酬。这一世符慎倒是会做官懂应酬的,却因平日与闺女闲聊,见其对某某名士某某风流才子甚是向往,便想成全闺女做清白名士的心愿。当然,最最主要原因,总归担忧闺女生出仕途之心。

    做名士其实很简单,不过是视富贵如浮云,视官爵为无物,两袖清风一生洒脱不羁,可真正能做到又有几人?

    为保全闺女,亦为了保全符家,符慎从不将公事带回府,应酬吃酒后也绝不进闺女院中。请回家需要女儿亮相的友人,必是清清白白的读书人。故而符慎周身官场习气,符婷丝毫并曾沾染。

    大秋听了大公子抱怨,抱着一堆拜帖出得门来,劈头盖脸扔到门子身上:“不长眼的东西,御史台府的公子何时要看这些人脸色了。”指着一地散开的帖子怒道:“这样的货色也敢派帖子请宴,你们收了人家多少好处?”歇口气又骂:“可给我仔细着,惹恼了大公子,老爷不知道则已,老爷若是知道了,将你丢给人伢子烂掉你几层皮还是好的。”

    难怪大秋怒气难平,这门子递进来的帖,明白人一瞧就知,是欺负大公子年幼不知深浅。换了老爷,这样的角色人物提都不敢提的,那敢将帖送进去。

    什么人该见,什么人绝对不能见,这都讲个身份排个地位。王孙公卿自有自的排场尊贵,三教九流都可请宴那叫不成体统。

    “大秋胡说什么?”脂儿恰好领着几个小丫头,提了各色点心盒子从后面进来:“咱们家只买人,什么时候没落到卖人了?这话传出去还不被笑掉大牙…;…;”从地上捡起一帖瞧了,上面的字还认识,冷冷笑过:“都是些不成器的东西,还立这干什么,仔细脏了这地。”

    门子这才急忙拾起一地帖子,一溜烟跑了,从此再不敢欺负年幼的公子不识人。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