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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灯初上,帝都大学城区吃食街。
又开始下雨,因为寒气,雨珠都带上了一层让人不舒服的黏滑。帝都的秋冬季节,就是这样让人讨厌。
老祖母酒馆的后巷里,玛丽老太太拎着一个小竹篮子,步伐匆匆的走到了一架普通的黑漆马车旁,她将小竹篮递给了坐在车夫座上的男子,然后麻利的爬上了车驾,坐在了车夫身边。
“喏,我亲手烤的羊肋排,还有几块加了葡萄干的黑面包。”玛丽老太太笑呵呵的,用手肘撞了撞身边面皮枯皱、身形矮小,精气神都干巴巴的好似一枚风干的橡子一样的小老头儿车夫。
“黑面包,加上葡萄干?有点奢侈。”老头儿车夫摇摇头,将小竹篮子放在膝盖上,然后揭开了竹篮盖子,从油纸包里取出了肥嫩的小羊排,配着黑面包很认真的啃了起来。
他点点头,赞叹道:“不错啊,比十年前的手艺好了很多。”
玛丽老太太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那可不是,这十年,我可就在专心的琢磨厨艺,就算是一头猪,认真学十年,也该作出一手好菜了。”
老头儿车夫撇撇嘴,摇摇头:“这可不一定……唔,我刚听说,你给一个小家伙,送了一枚三头蛇?”
玛丽老太太‘呵呵呵’的笑了起来:“没错,我给了他一枚三头蛇……顺便,帮我盯住这小家伙。他刚来帝都,可就结了不少仇,我觉得,会有很好玩的事情发生。”
老头儿‘咔嚓’一口,将一块羊骨头咬得稀烂。从他的外表来看,他应该属于喝粥都困难的那种年龄。但是从他的牙口来看,这位老爷子保养得可真好。
三两口咬碎了嘴里的肉和骨头,胡乱的吞了下去,老头儿含糊的说道:“那个小胖子,你这么关心他?怕他碰到麻烦?这点小事……需要我,安排几个小家伙跟在后面么?”
玛丽老太太眯着眼,从老头儿嘴边抢下了一小片黑面包塞进自己嘴里。她好似一只大兔子,用门牙慢慢的碾磨着面包片,同时含糊的说道:“护着他是一方面,另外……看看有谁主动招惹他,或者驱使人去招惹他。”
玛丽老太太微微一笑,语气中透出了几分冷厉之意:“皇室的态度已经摆在这里,如果面对一枚三头蛇,还有人敢于对他出手……那么这些人,全部打入‘异己名单’。”
老头儿车夫缓缓点头:“我明白了,这小胖子,是你丢出去的鱼饵么?这块饵,可真够肥的。”
玛丽老太太狠狠的一肘子撞在了老头儿车夫的软肋上。
幽静无人,只有细雨飘然而下的小巷子里,顿时响起了一声比图伦港八百毫口径托尔巨炮发射,还要响亮的巨响。
只是这一声巨响刚刚传出没几尺远,虚空一阵蠕动扭曲,所有的声浪都消泯无形。
老头儿车夫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软肋,狠狠瞪了玛丽老太太一眼:“哦,小心,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折腾……你很看好这小胖子?”
玛丽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歪着头看着老头儿车夫:“我们的孩子,有多久没有聚在一起吃我手烤的点心,你亲手烹制的山羊肉汤了?”
老头儿车夫呆了呆,半晌没吭声。
他叹了一口气,举起手上的羊肋排,慢吞吞的咕哝道:“嗯,你也很久没专门给我……”
玛丽老太太飞快的白了他一眼:“你欠这么一口吃的么?我伤心的,是我们的孩子们。”
玛丽老太太咬着牙,缓缓说道:“很多年了,他们再也没有聚在一起,吃我们用心为他们制作的食物了……偶尔有一两个,陪我们吃顿饭……我感觉,他们好像要被送上刑场一样难受,他们对我们说的话,每一句都要思考好几秒钟才会出口。”
“而且,他们对我们说的话里,居然充满了虚伪。”
“虚伪的尊敬,虚伪的礼仪,虚伪的爱……我从他们的话里,只能听到……畏惧,以及贪婪,却缺少我最渴望的那种情绪。”玛丽老太太咽下了嘴里的食物,突然笑了起来,笑脸就好像一朵绽放的大菊花,格外的灿烂。
“可是这小胖子啊,他是真心实意的赞扬我做出来的食物,他是真心实意的,没有任何遮掩或者其他目的的和我说话……”
玛丽老太太悠然道:“甚至包括大学城的这些学生……他们当然看不起一个年老的侍女头子,他们偶尔拍拍我的马屁,无非是为了多赊几杯啤酒,或者给他们的餐食多加两块肉!”
挥挥手,玛丽老太太笑得很和蔼:“一点无聊、无趣的小心机,我乐于满足他们的这点微不足道的小愿望。但是……这让我感到虚伪。”
“唯有乔,让我感受到了一份多年未感受到的……真实的情感。”玛丽老太太压低了声音:“这种真实,对我很重要。”
老头儿车夫认真的看着玛丽老太太:“那么,就真的很重要……当然,我也想看看,究竟是谁,对我们发出的小三头蛇如此的不敬。”
玛丽老太太微笑:“我们在下重手清洗,一些图谋不轨之人,肯定会藏匿起来,将自己装作好人……但是,乔很好……一个来自南方乡下图伦港,有了点小功劳,得到皇室一点点青睐的幸运儿、暴发户……面对他佩戴的小三头蛇,某些人表现出来的,才是他们真实的所思所想。”
“是我们的人,还是有异心的人,通过这枚小三头蛇,一定可以分辨出来……或者,起码能分辨出一部分吧?”
玛丽老太太快活的说道:“这是个很有趣的游戏,我已经迫不及待的看到结果了。”
老头儿车夫微笑看着玛丽老太太,他亲昵的摸了摸玛丽老太太头顶上那小小的发髻:“如你所愿,希望有一群小笨蛋蹦出来,然后……”
“我连他们家长一起捏死。”玛丽老太太笑得越发快活:“一个孩子如果不尊重皇室的权威,那么肯定是他们的家长教坏了……他们的家长,就肯定很有问题……这个逻辑有点粗暴、简单,但是我喜欢。”
“我觉得这是很好的逻辑。”老头儿车夫笑得更加灿烂了。
整个海德拉堡的大街小巷,被逐渐亮起的老式煤气灯昏黄的灯光照亮。
两人一组的点灯人,拎着高高的火秆儿,慢悠悠的行走在大街小巷中,他们走过的地方,一盏盏煤气灯悄然亮起,在雨夜中散发出温柔的灯火。
偶尔,有煤气灯坏掉了,点灯人就会抱怨几声,掏出一个小本子,记下某某街巷、编号第几号的煤气灯报修的信息。
同样两两一组的巡警披着油布雨衣,拎着警棍,低声问候着该死的天气,没精打采的在大街小巷里游走着。天气太糟糕了,平日里恪尽职守的警察们,工作的热情也被寒气刺骨的大雨打磨掉了一大半。
耳语森林俱乐部的后巷里,一对儿巡警搭档刚刚慢悠悠的走过,一旁的斜巷里,乔就落地无声的走了出来。
一队影影倬倬的人影紧跟在乔的身后,伴随着细微的响动声,几条人影爬上了附近的围墙,借着一旁建筑的下水管,快捷的爬上了一旁的建筑屋顶,潜伏在了一座座烟囱和装饰的矮墙后面。
没一会儿功夫,附近的建筑屋顶,都有威图家的人盯守,他们起到了很好的岗哨作用。
乔从口袋里掏出了几个拳头大小的细瓷药瓶,向身边的兰桔梗低声叮嘱:“这是鬼脸掌柜秘制的强力麻醉剂,使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些,别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乔有点小激动,激动得浑身的肉都在哆嗦。
他没想到,他离开图伦港时,花大价钱从鬼脸掌柜那儿购买的一大箱稀奇古怪的药剂,这么快就能发挥作用。他,真的有点小期待。
兰桔梗小心的接过药瓶,塞进了腰间挂着的牛皮囊中,然后身形快速化为半透明阴影态,下一瞬间,他就没入了阴影。
耳语森林俱乐部靠后巷的方向,一扇扇厚重的金属花艺窗紧闭,特制的一寸厚窗玻璃里,还夹了一层花俏的,扭曲成花枝纹路的金属枝条。
所有的窗户内部,全都使用了复杂的机械锁扣结构,普通蟊贼的开锁撬窗的工具,根本不可能从外部打开窗户——除非是暴力破解。
而一寸厚的特制玻璃,如果用暴力破解的话,巨大的声响无疑于三十毫径小炮的轰鸣。
所以,耳语森林俱乐部的值班人员,从未对后巷方向的保安有过任何的担忧。
一抹阴影从耳语森林俱乐部靠近后巷的走廊中弹跳而出,兰桔梗轻松的侵入了俱乐部内部。他灵巧的在走廊中行走着,很快就将整个俱乐部的地面部分巡游了遍。
已经入夜,耳语森林俱乐部内,好些房间内依旧莺歌燕舞,好些嘉宾正在尽情享用温暖而舒适、奢侈而旖旎的夜。
一个又一个细瓷药瓶在这些房间大门的角落里被打开,深褐色的药剂冒着细微的泡泡,快速的蒸发成了无色无味的蒸汽,顺着门缝钻进了房间。
原本还有点闹腾的耳语森林俱乐部,很快就陷入了一片异样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