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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九节 翻旧账的杀伤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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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国之区区三岛,非甚广大,然人莫不知其国力膨胀日加者,以其得印度之大陆,为母国之大市场,世界列强始莫能与争。日本之发展已尽,殆无回旋之余地,中国则地大物博,尚未开发。今日本如英国之于印度,无设兵置守之劳费,而得中国之大市场,利且倍之,所谓一跃而为世界之首雄者此也。”

    “先生,先生,这文邹邹的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您能给解释一下吗。”看着报纸上的头版登出这么一份信来,这些平日里以骑黄鱼车送人拉货的车夫们有些好奇。虽然都受过初小教育,勉强会认识几百个字,能说两句洋泾浜英语,招揽大鼻子们的生意,可是这半文半白的还是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恰好一位教书先生模样的青年在一边等电车,几个人也顾不上等活了,凑过去请教。

    “这段话就是说,中国可以提供给日本比印度这块殖民地之于英国更廉价和利益更大的作用。具体说来是内政、外交、军事、实业、司法等等均靠日本帮助,且”可开放中国全国之市场,以惠日本之工商,日本不啻独占贸易上之利益……日本制造品销入中国者免税,中国原料输入日本者亦免税。中国对日本,可以起到比印度之于英国更大的作用。”青年书生也算有耐心,拿通俗的话讲了两句。可把一众车夫给气坏了。

    “娘希匹的,那个小赤佬在这里卖屁股,这是人话吗?”一个奉化的车夫已经骂上了,旁边的车夫拉住激动的同伴“莫要急躁,小日本都投降了。哎,劳你大驾,先生,这下面的您也给咱们念来听听吧。”

    “夫惟民党握中国之政柄,而后中国始有治安可言也。”民党”抱有主义,为求其之必达,生死以之……民党之志一日不伸,即中国一日不能安。日本若能助革命党,则有大利”,书生继续读到:“中国之革命党事前无一强国以为助,其希望亦难达到。助一国之民党,而颠覆其政府,非国际上之常例。然古今惟非常之人,乃能为非常之事,成非常之功,窃意阁下乃非常之人物,今遇非常之机会,正阁下大焕其经纶之日也。”

    “这段是写信人在称赞帮助他们革命党的日本内阁首相大隈重信,大体意思是中国*革命党不成功就是没有外国势力来当靠山,如果日本能来当这个靠山,他们革命党成功之后,定有厚报。虽然国际上不承认帮助一国的在野党推翻现政权是合适的行为,但是大隈重信首相是非常人物,如同太阳一样崇高,一定不会受到这种俗规的局限。”

    “卖国还卖出太阳来了,这是哪家报社,这种腌臜文字也敢登出来,咱们今天去砸了那个鸟报去,也好出出这口恶气。”一位苏北的车夫一把拽开胸口的对襟大褂,气呼呼的要去找报社算账。

    “这报社是在揭露某些人的卖国行径,让大家认清楚他们的真面目,怎么能说是报社的错呢。要说不是东西的也得找那个写这封信的人算账。不过他可住的远啊。”那个书生也是一脸的气愤不过还是拦住了众位车夫,不然这个小报可就要遭无妄之灾了。

    “远?还能到了宝山不成。龟儿子就是藏到山洞洞里也给他掏出来。”

    “比宝山远啊。”那个书生长叹一声“想我当年还曾经离家出走,想着投奔革命党在他麾下浴血沙场,真要成了,我还不得冤死啊。”

    “是哪一个写的吗?先生您指点一下啊。”

    “喏,这里,底下签押的就是他的化名“山中客”,也就是咱们的第一任大总统乔夫在日本的化名。”

    “啊?!”车夫们傻眼了,是有点远,此时乔夫还在南京钟山高卧呢,可谁敢去砸首任大总统的陵寝啊?

    在革命党企图武力解决当时的六省自治政府的时候,要钱没钱,要枪没枪,乔夫、黄克敌等人花钱是专家,赚钱可不是行家啊。其实南京政府成立后,这个白手起家的政权立即陷入财政危机当中。时任总统府秘书长的胡展堂后来回忆说:“有一次,江苏督军程德全派专使来,说军饷奇缺,要求拨给二十万元。乔先生批示拨给二十万。但等我拿着批条到财政部时,库中仅存十洋。”据当时的实业部长张謇估算,要维持南京临时政府的正常运转,每年至少需银一亿两。乔夫在致章太炎信中说:“(南京军队)每日到陆军部取饷者数十起”,“年内无巨宗之收入,将且立碚”。对于南京临时政府来说,当务之急就是筹钱,有了钱,政府才能正常运转,军饷才能充足,与吴宸轩叫板才有资格,北伐才有可能,共和才能固本。但是,国际上对这个刚成立的政府还并未充分信任,想拉“国际赞助”谈何容易!革命党领袖乔夫和黄克敌都曾在日本呆过,与日本商界政界多有联络,此时,很自然地想得到日本人的资助。而且,乔夫坚信,日本人与中国人同文同种,同处亚洲,有过被西方列强欺负的同共苦难,可谓同病相怜、利害相关,崛起之后的日本会帮助中国革命。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日本人不可能无条件地资助,乔夫就开出了“租让满洲”这一令日本人垂涎的交换条件。

    其实在对日借款这个问题上,革命党还是划分了两派。以黄克敌为代表的一派提出,在此国家生死存亡之际,应该“一致御侮”,反对假借外力解决内政,要“先国家而后政治,先政治而后党派”。而以乔夫为代表的另一派则认为这是千载难逢之机遇,主动向日本示好示利,慷慨出卖国家主权。乔夫为了求得日本支持革命党反对吴宸轩,曾经打算“租让满洲”给日本,这事情在党内拿出来讨论也不是一次两次,根本就是公开的秘密。只不过,比起国防军南下收复湖南的时候,乔夫与日本方面秘密洽谈的《中日盟约》,这一次乔夫的卖国行为却发生在南京临时政府组建后不久。

    共和三年元月上旬,黄克敌致电日本政界元老井上馨,要求日本援助南京临时政府。日本政界觉得这是一个借机与南京临时政府订立密约,侵吞满洲的好时机,便指使在中国的三井财阀中国事务专家森格办理此事,森恪立即为此奔走。2月3日,森格与乔夫在南京会谈,乔夫要求日方提供一千万借款,作为租借满洲的条件。会谈后,森格草拟了发回日本的电报,并经由乔夫和胡展堂修改。这封电报现在收藏在日本国会图书馆,此次也一并移交给中国*政府。电文如下:中国财政穷乏,在年底(系指旧历)以前如无一千五百万元,即难以作战,而革命政府亦将陷于混乱。现因汉冶萍公司之五百万元借款业已成立,故又以招商局为担保,向我国邮船会社及英、德、美国等进交涉,拟再借款一千万元。此项借款,如在五日之内仍无实现之希望,则万事休矣;乔、黄即可能与六省缔结和议,将政权转让与吴。关于租借满洲,乔夫已表应允。日本为防止革命军瓦解,如能在汉冶萍公司五百万元借款之外再借与一千万元,则乔等与六省之和议即可中止,而乔夫或黄克敌即可赴日订立关于满洲之密约。如借款不能到手,则军队大有解散之虞。南京动摇,乔夫必遭变故。故我国如有决心断然实行满洲之事,即请在四日之内以电报示知,续借一千万元。如是,即可使其中止与吴宸轩之和议。

    会谈的具体细节在这份电报中可窥一斑,乔夫的南京临时政府急需资金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当时革命党人想通过获得日本的支持与北方六省自治政府决一雌雄。事实上,乔夫回国之前,南北双方将和议与战备当成了首要任务,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乔夫当上临时大总统后,组织了六路军队北伐,他是想“以武力扫除北京势力”,“消除南北之异端,斩断他日内乱祸根,树立完全之共和政体”。但是苦于没有经费,北伐计划无从推进。这时,在北方六省的吴宸轩政权再次西征,把革命党预定的山西、陕西都给弄到手里了。双方的矛盾激化,乔夫再次想用战争解决问题,并于1月29日,召开军事会议,部署北伐事宜。与森格的会谈,就是在这个情势下进行的。但是,乔夫这桩卖国生意没有做成。原因竟然是日本陆军部的反对。陆军部的人认为,在中日、日俄两次战争中,满洲是日本人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地方,理所当然地占有满洲,不需要用钱去“租”。没有经费,乔夫只能妥协,放弃了本来就是一场闹剧的北伐。其实革命党一直以来都未把东三省和蒙古地区视为中国领土,十八星旗的寓意就是关内十八省,明里是说汉人江山得以光复,满人退居关外。其实他们一直把日俄虎视眈眈的东三省视为鸡肋,不敢承担这块烫手的山芋。时不时的还打算用这块鸡肋换点实在的玩意,或许在他们心目里这根本就不叫卖国,要说卖也是卖的满洲人的国,不是大汉族的国。

    乔夫在不少场合表示过可以租让满洲给日本,并非空穴来风。不过问题是,如何年看待乔夫卖国未遂。这涉及到历史观的问题,就是怎么看待历史、历史人物的问题,是政史分离地看,还是政史合一地看,是因人而事地看,还是因事而人地看,是脸谱化地看,还是复杂化地看,不同的史观会有不同的结果。

    不过在全国上下同庆中国在家门口第一次获得一场战争的胜利的时候,当中国人面对曾经不可一世的小鬼子都可以俯视的时候,当神州百姓重新拾起民族自豪感和民族自信心的时候,张南江把握时机,果断下手。凭借着这一手炒冷饭的功夫,居然炒出了一碗黯然**饭,成功的把革命党放在了民意民情的枪口下,翻旧账翻出了新花样,连多年宦海沉浮的徐菊人、熊秉三、孟洛川这三老也不得不佩服小诸葛的高妙手段。不过这么神奇的手段对付革命党这只半死不活的癞皮狗确实大材小用了。其实这还不过是张南江为他整个东升计划做的一个垫场演出而已,接下来的事情才是让后世的史学家都不得不惊叹这位首辅大臣的国士无双的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