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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无莺去隔壁串了一下门,发现赵申屠已经不在了,自己在过那两个考验的时间里,赵申屠必然又过了一关,因为看他的住处比之前更加富丽堂皇。
于是他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直接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四周静悄悄的,这个被宫墙围住的巨大广场空无一人,叶无莺将司卿等四人放出来,五人一起朝着不远处的宫殿跑去。
赵申屠果然已经回来了,皇宫内的氛围与之前大不一样,禁卫似乎被换过一批,乍一看去都是陌生面孔。迎头撞上一个年轻英武的侍卫,他一见叶无莺就恭敬地说,“叶将军请随我来。”
很显然叶无莺的行动都被赵申屠算到,他正派人在这里等他。
方才“出关”,至少皇宫就立刻回到了赵申屠的掌控之中。
叶无莺总算理解了赵申屠没事就要闭个关的原因,幸好考验的时间与现实时间并不对等,时间流速会被拉快很多,第一个考验里一个月相当于现实一天,到第二个考验几乎要接近一个半月才会相当于现实一天,这样下去,赵申屠现在完成考验的时间或许现实只有一个月,事实上在考验中指不定已经过去了多少年,怪不得这个人年纪也未必有多大,身为帝王的时候却深沉可怕,即便是他身边亲近的人也完全猜不到他的心思。
不得不说,那个“天下江山”的灵宝果然是天下至宝,若是消息真的完全传出去,恐怕大殷没有人会不对它趋之若鹜,即便是自己不能用,谁知道家中有没有晚辈有这个资质?所谓王道气运,不试一试怎会知道没有可能?
如果和叶无莺猜想的一样,他是因为成了艾尔沃德荒原的领主,又打下了布里廷才有了所谓的王道气运,那旁人未必不能效仿一二,一个不好,大殷眼见就是一场祸乱在眼前。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叛上一叛,才知自己是否有气运加身,若只是世家之主,即便是盘踞一方,绝对也不会有此等可能。
更可怕的是,上官家多半将消息泄露出去,所以当时围聚了那么多的圣者贤士,他们彼时不知道进入那里的条件,经过一段时日却未必没有绝顶聪明的人生出某种猜测。
因为叶无莺进去了,他和赵申屠能有什么共同点呢?
很多事并不是秘密。
所以当叶无莺踏入殿中的时候,赵申屠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显然上官家并不能造成他多少困扰,然而因为消息的泄露,让他这样的王者都感到很棘手。
“我有件事要交给你。”他让叶无莺遣开司卿等人,直接开门见山,根本不绕弯子。
叶无莺平静地看着他,“什么事?”
赵申屠走到他的面前,似乎在重新审视着他,然后缓缓说,“我要把一个东西暂时交给你,你带着它赶紧离开大殷,走得越远越好,消息决不能泄露。”
听到这话叶无莺心中一阵猛跳,“你是说——”
“你身边的那个司卿现在应该已经可以做到利用巫阵造成天机混沌,并混淆灵阵定位,你一走我会毁掉从大殷通往那片大陆的所有灵阵通道。”赵申屠缓缓说,“三年,这三年内你不要回到大殷来,我会把一切尾巴都扫除干净。”
不用他具体说,叶无莺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顿时心脏一阵狂跳,“你就这么放心我?”
赵申屠冷笑一声,傲然说,“我不是放心你,而是对自己有信心,更何况掌握这东西哪有这么容易,除非你当真能在三年内使它成为真正的皇宫,否则它就是无主之物,但我手中有成为它半个主人的办法,你即便是得了去又能怎样,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想,便可知道它在何处。”
叶无莺心中了悟,恐怕他能够随时定位这玩意儿到底在哪儿。
这时候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要交给叶无莺的自然就是灵宝“天下江山”。
只见赵申屠右手在半空中凭空一抓,便有一个圆球出现在他的掌心,这圆球通体好似琉璃所制,晶莹透明,球中有一精致小屋,青砖黑瓦,正是那之前伫立宫墙内的小屋模样,仔细看去,却见它一檐一瓦都格外精致,仿佛就是那栋小屋被缩在了这个圆球内。
“若非你能够进入它,我即便是想把它给你也是无用。”赵申屠冷冷说,“所以我并没有其他选择。”
此物不是人人能够收取,叶无莺进入过它,就在它身上留下过烙印,它会认得叶无莺的气息,才能够接受他,不会令他遭到排斥,如果换成其他什么人,永远都别想将此物抓在手中,除非先得到它的承认。
“今天之内,你必须离开大殷。”赵申屠一字一句地说,“我命人在原地放置了一栋一样的小屋,但顶多到今天天黑,这件事就会被戳穿,你之前带走的人我先不计较了,之后从大殷通往那里的灵阵将全部被摧毁,记住,让那位天巫在你之前布置灵阵的地方混淆天机。”
叶无莺点点头,“我明白!”
之前撒蒙奇那座古堡的坐标已经泄露出去,若不这样做,还是有人可能会追到艾尔沃德去。
“你只有三年的时间。”赵申屠凝视着他,那双深褐色的眼睛里不知道闪着什么情绪,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之后,我们说不定是敌人,想想那个场景,倒也十分有趣。”
叶无莺心中一紧,知道他说得是实话。
同一个地方不需要两个真正的王者,赵申屠觉得他不可能在短短三年内真的让“天下江山”成长成巍峨皇宫,自然也就无法真正掌控它。要知道,赵申屠自己可是掌握着这东西超过十年时间了。除非叶无莺此生留在那遥远大陆再不归来,否则他只要回到大殷,就永远是赵申屠的心腹之患。
赵申屠还“年轻”,以他的武学水平和这个年代的平均年龄计算,他正值壮年,还有许多年可活,哪怕叶无莺是他的“儿子”,他也不会对他有任何温情脉脉的意思。
王者之争,从来都是孤途,卧榻之侧哪容他人酣睡。
他此时,只是为了这天下江山,而暂时舍弃“天下江山”,大殷不能乱,他有自信三年内将那些蠢蠢欲动的苗头都彻底浇灭。
所谓世家,也舒服得够久了,这件事里可不仅仅有上官家的影子。赵申屠冷冷一笑,真正背后的那只老狐狸,还没露出狐狸尾巴呢,徐家看似大愚若智,只求明哲保身,竟是没有丝毫锐气,这样的大事都丝毫不敢参与,实则大智若愚,当他真的看不透?
想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哪有这么容易!
他的身边看似危机重重,实则抽丝剥茧,恩威并施,顶多也就需要三年的时间,即便是镇压屠杀、血流成河,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赵申屠冷漠地想着,最后看了一眼他这个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成长起来的儿子,心中不无警惕。
赵申屠从不看轻任何敌人,他自信骄傲,却并非傲慢自大,一步步走到今天,他可不仅仅靠的是狠辣手段。
“如此,你走吧!”
叶无莺转身离开,感觉赵申屠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后,犹如芒刺在背,他一直维持着高度的警惕,总觉得赵申屠可能下一个瞬间就一剑袭来要自己的性命,那种深沉可怕锋利嗜血的眼神足以叫人不寒而栗。
待得走出殿门,他的背后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停下脚步看了看深深的宫室,他知道下一次见面,他们大概再不能维持这样和平的假象。
“无莺。”
叶无莺一抬头,就看到了一身便装的张将军,他安静地站在不远处,正朝他看来。
让他心中一惊的是,张衣白整个人就好比一把藏入剑鞘的利剑,他竟然半点都没感觉到他的气息。要知道,在西荒的张衣白,锋利锐意霸道狂放,那种逼人的气势从来都让人不由心生敬慕,那是一种强者之势,可如今偏像是重剑藏锋,那种感觉瞬间变得内敛幽深起来,带着某种叫人捉摸不透的可怕。
十年磨一剑,张衣白在西荒待了不止一个十年。
叶无莺心中若有所悟,恐怕赵申屠是故意放他出去,最终磨出了这把似是无锋,杀机暗藏的绝世之剑。
一时间,他的心中复杂,想起张衣白提及赵申屠时候的口吻,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或许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难懂得多,并非表面看的那样。赵申屠一步一子,许多事早有预兆,也许他早就料到了今日之局,不过是以此为借口,恰好对世家动手。
只是这大殷万里山河,难免要受一些风雨摧折。
“张将军。”叶无莺垂下眼睑,轻轻叫了一声。
张将军粗糙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大步朝着殿内走去。
他也是聪明人,有些事恐怕看得极其通透。
叶无莺再次提起脚步,叫上司卿四人,直接返回了风月阁。
这里仍然是一派风流妩媚,莺歌燕语,歌舞升平。
“走了?”司卿回过身来看他。
叶无莺最后看了一眼这初冬的大殷京城,毫不留恋地走了过去,“嗯。”
明明此处才该是归乡,偏偏是艾尔沃德让他感到更安宁平和。
天色将黑,远行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