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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的?承恩侯夫人许氏的娘家晚辈吗?那确实是亲戚。
不过许家的亲戚来,为什么一定要三房的人去见面呢?秦含真想起自家祖父少年时曾与许氏定过亲的往事,觉得这种情形还是挺尴尬的。反正她身上有重孝,等闲不出门,也不参与娱乐活动。许家的公子小姐们想必是在看龙舟赛的时候,与承恩侯府一行人遇上的,到家里来坐坐,就是亲戚上的情份,没必要非得拉上三房的人吧?说得好象真是通家之好一般。二房的薛氏长着一张臭嘴,又知道些陈年旧事,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闲话来呢。就算没有薛氏,自家祖母牛氏却是个爱吃醋的。许氏平时都很懂得避讳,怎么今天就忽然派人来叫她去了呢?
秦含真想了想,就问鹦哥:“我祖父祖母在哪里?他们回府了吗?”
鹦哥笑着回答:“三老爷三太太也在枯荣堂里呢,一大家人热热闹闹的。夫人说了,府里今儿没跟着出去的少爷姑娘们都一起过去,大家一块儿吃午饭,这会子已经吩咐厨房了。三姑娘还是快些吧?还要叫上梓哥儿呢。这会子只怕其他人都到了。”
哪有这么快?
秦含真心里想,她人在清风馆,除了福贵居之外,就数清风馆离枯荣堂最近了。除非是许氏派人出去请了所有人,然后才想起她,再派鹦哥过来,否则谁会比她更快到达枯荣堂呢?
秦含真命人去通知梓哥儿和夏荷,方才不紧不慢地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她今儿穿的也是家常服饰,白衫青罗裙,素得没有一点纹饰,只是裙上带着杭罗料子天然的纹理。
鹦哥仔细打量了她两眼,又笑道:“三姑娘这一身衣裳是不是太过家常了些?还是换一身吧?虽说是亲戚,毕竟是头一回见呢,总要郑重一些。”
秦含真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就说:“那我回一趟明月坞,你先带着梓哥儿过去吧。”
鹦哥欲言又止:“这……”
秦含真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鹦哥忙笑道:“没有没有。”心中暗叫一声失策,她差点儿忘了三姑娘秦含真虽然人在清风馆,但平日却是住在明月坞的,如今还要特地赶回去换衣裳,这一来一回的,未免太费时间了,只怕夫人那边等得太久。
可是让三姑娘就这么朴素家常地去见许家人,夫人也未必会高兴,说不定回头就要责备她,没让三姑娘穿戴好了再去了。
鹦哥心念电转,咬咬牙,看了一眼侍立在屋外的青杏,又叹了口气。她与青杏并不熟悉,有些话不好细说。如果今儿在三姑娘身边侍候的是夏青就好了,她可以放心嘱咐夏青,让夏青尽快为三姑娘装扮妥当。
鹦哥紧跟在秦含真身后出了屋子,对着匆匆赶来露脸的梓哥儿乳娘说:“为哥儿换一身整齐些的新衣裳吧,好生装扮着,完了就在院门口相候。我陪三姑娘回一趟明月坞,等我们回来,你就带着哥儿随三姑娘与我一块儿到枯荣堂去。”即使去得迟些,若有梓哥儿陪着,倒也不会太显出三姑娘迟到来。
乳娘郑重应了是,心里还在猜测来的是哪家亲戚,什么来头?怎的还特特地要所有少爷姑娘们一起去见?前日府里宴客,都不曾叫戴孝的三房姐弟去见客呢,难不成今儿的客人身份格外尊贵?乳娘心下嘭嘭地心跳加速起来。
秦含真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只是对鹦哥说:“姐姐不用特地陪我去,你先带梓哥儿过去枯荣堂吧?我换好了衣裳就过来。”
鹦哥笑道:“三姑娘别担心,我陪您走一趟,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秦含真只得由得她了。
她们一路走回明月坞去,其实步子迈得并不慢,两个院子相隔也不是很远,可鹦哥似乎心里特着急,好几回开口催秦含真。秦含真心里就讷闷了,问她:“鹦哥姐姐,今儿是不是有长辈也在?如果真的那么急着去见客人,那我也不是非得回院里换一身衣裳吧?这一身虽然朴素点儿,但并不失礼。”
鹦哥忙赔笑说:“三姑娘别见怪,今儿来的客人里并没有长辈,就是许家的几位公子和姑娘,跟您是一辈儿的。奴婢只是怕夫人、三老爷和三太太等得久了,所以有些心急。您慢慢儿来就好,横竖客人们还要在府里用了饭再走,不急,真的不急的。”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并不是真的不急。听到三位长辈都在等,秦含真怎么可能真的拖拖拉拉行事?就算客人们要等吃过午饭再走,现在都快到午饭时间了,难道她真要赶着饭点儿过去吗?
秦含真抬脚走进了明月坞,匆匆进了西厢房,就嘱咐迎上来的夏青:“有客人来了,我回来换一身衣裳,就要去见人,给我取一套体面些的衣裳过来换上。”
夏青看到她身后跟着的鹦哥,有些吃惊,但还是迅速点头领命,开了衣箱,为秦含真选了一套衣裳,乃是一套淡绿色双层纱的交领衫,上头用银线绣了稀疏而简单的纹饰,再配上竹青色的百褶罗裙。秦含真看了一眼,想想也还可以,就到屏风后迅速换上了。
她换衣裳的时候,鹦哥给夏青使了个眼色,夏青心头疑惑,将服侍秦含真穿衣的事交给了青杏与百巧,自个儿跟着鹦哥出了门外。两人在廊下叽叽咕咕说了几句话,夏青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鹦哥竖起食指“嘘”了一声,低声道:“你心里有数就好,别跟三姑娘说,免得节外生枝。那位小爷素日是常到府里来的,他喜欢什么,你也清楚,记得侍候好三姑娘,别出什么差错。”
夏青皱着眉头问:“我们老爷太太可知道这事儿?”
鹦哥双手一摊:“三姑娘才多大?夫人要如何把这种事说得出口?不过你也不必担心。许家哥儿的性情为人都是极好了,许家也是门第显赫,你还怕会辱没了三姑娘不成?”
夏青沉默着转身回了屋,并没有回答。鹦哥也没多问,有些事在她看来是无可质疑的,夏青肯定也是赞同她的看法,才没有回应。
秦含真换了一身衣裳出来,就问夏青:“你们在屋外说什么呢?”
夏青笑道:“也没什么,鹦哥姐姐久不见我了,跟我说说话。”说罢拉着秦含真在梳妆台前坐下,拿了梳子替她重新梳头。秦含真说:“不必了吧?我的发型并没有乱,再梳一次就太费时间了。枯荣堂那边还等着呢,我不好迟到太多。”
夏青想想也是,便不重新给她梳头了,只是将稍稍有些散乱的鬓发抿了一抿,又替她寻了朵式样简单又好看丽的小珠花,插在她双丫髻一侧,还去寻了一对小玉镯出来,要秦含真戴上。
秦含真皱眉道:“不是说孝期里不能妆扮吗?就算是为了见客人,这般郑重也没必要吧?谁还不知道我在孝期似的。”
夏青笑道:“这并不算违礼,姑娘若不稍稍妆扮一番,等出去见了客人,其他姑娘们身上都是一身金珠华服,独姑娘穿着一身素,身上连件象样儿的首饰都没有,也未免太不象了。外头人不知情的,还以为这府里待姑娘有多刻薄呢。”
秦含真撇撇嘴,只得由得她给自己套了一双玉镯,就要起身:“好啦好啦,我们快走吧,这都过了快一刻钟了。梓哥儿那边还等着我呢。”她抬脚就往屋外走。
夏青忙忙从多宝格上一个匣子里拿了个玉香囊出来,又打开另一个匣子,匆匆往玉香囊中塞了几块香料,然后一路追上去,给秦含真系在腰间。鹦哥走在下风处,闻见了那香料的味道,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拉了夏青一把,就让她与自己一道,陪秦含真去枯荣堂了。至于青杏?她似乎正忙着收拾秦含真换下来的衣裳,并没有跟上来。
秦含真带着梓哥儿赶到枯荣堂的时候,堂中正热闹一片,似乎人人都到齐了。她匆匆扫视屋内一圈,发现只有长房秦仲海的庶子秦素,以及二房秦伯复的庶子秦逊没到,就连年纪只有三岁大的秦端,都被乳母抱着,站在母亲闵氏的身后。
承恩侯夫人许氏高坐上座,下手便是三老爷永嘉侯秦柏和妻子牛氏,三人竟然有说有笑的,连后者也不例外,一点儿都看不出有吃醋的迹象。不但如此,牛氏见到秦含真进门,还高兴地向她招手:“桑姐儿,快过来,怎么来得这样慢?倒叫一家人等你!”
秦含真干笑着迎了上去,向许氏行了礼。许氏笑着打量秦含真一番,才道:“这一身衣裳极衬你的,你平日也该这样打扮打扮,不要总穿着布衣布裙。虽说你是一片孝心,但小女孩儿们穿得太过素淡了,也忌讳呢。”
说罢她就转向另一个方向:“这是我几个娘家侄子侄女们,你们相互认识一下,日后也好常来往。都是自家人,不必生分的。”
秦含真好奇地转头望去,只见对面站着四个少年少女,为首的一位看起来约有十三四岁年纪,身长玉立,相貌清俊,散发着浓浓的书卷气,嘴边带着和煦的微笑,让人见之望俗。
他看着秦含真,微微一笑,双眼弯了一弯,语气显得格外亲切:“我虽是头一回见秦三妹妹,却闻名已久了,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他躬身一礼,“许峥见过三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