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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德城外,川军145师阵地。
12月1日,当58师在牛首山加紧构筑防御工事时,川军145师师长饶国华将军却迎来了生命中最后的绝唱,斜阳西下、天色近晚,日军的进攻又一次被打退了,但是,饶国华将军身边也只剩下特务连长李双枪和十几名士兵了。
一名战士拉开枪栓,望着空荡荡的枪膛叫道:“师座,我没得子冇弹喽。”
其余十几名士兵闻言也纷纷拉开枪栓,结果有九个人的枪膛已经空了,剩下几个人还剩下一发子冇弹,只有一个人还剩下两发子冇弹,特务连长李双枪惨然笑笑,厉声喝道:“龟儿子的,没子冇弹咱们照样杀鬼子,全体上大刀!”
十几名川军战士便默默放下步冇枪,又从背上卸下了鬼头刀,仗打到这个份上,他们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此时此刻,他们只想在战死前多拉几个鬼子垫背。
饶国华将军喘息了片刻,忽然回头下令道:“李双枪,带弟兄们撤。”
“师座,你说啥子?”李双枪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望着饶国华将军。
饶国华将军正了正军帽,再扣上风纪扣,肃然道:“我让你带着弟兄们撤,趁日军没有再次发起进攻,赶紧带着弟兄们撤。”
李双枪有些懵,最后剩下的十几个特务连战士也有些懵
饶国华将军叹息道:“我们145师流血已经够多的了,你和特务连剩下的十几个弟兄不能死在这里,你们应该留着有用之躯,到战场上继续杀鬼子。”
李双枪终于回过神来,大吼着道:“师座,恕卑职难以从命。”
饶国华将军回过头来,眼神不怒自威:“李双枪,你敢抗命?”
李双枪顿时脸色大变,惨然道:“师座,军座给我们l45师的军令是人在,广德在,广德若是丢了,就算卑职带着弟兄们逃回去,也还是死路一条,与其死在自己人的枪口下,那还不如在这里战死了算毬,好歹还能博个烈士的身后名哇。”
饶国华抬头看了看夕阳,淡淡地说道:“没错,军座给我们145师的军令是人在,广德在,所以广德城若是失守了,145师就完喽,我饶国华也死喽,但是,我给你们特务连的军令是突围,现在,马上突围!”
“师座,就算军座不追究,副总座也会杀了我们滴。”
“你们是奉命突围,就算是副总座也奈何不了你们,何况还有总座呢。”
“师座,不管咋个说,反正我李双枪是绝不会离开你的,就算是死,我李双枪也要跟师座你死一块。”李双枪索性耍起无赖,剩下十几个战士也纷纷表明心迹,誓要与饶国华将军同生共死,将军一向体恤部下,他们委实不愿在这种时候抛下将军。
饶国华将军神情落寞,黯然说道:“李双枪,你是不是要我饶国华死不冇瞑目?你是不是要让145师六千多弟兄死不瞑目?我要你们走,要你们好好活着,将来代表我、代表l45师所有战死在广德、泗安战场上的弟兄们,亲眼看着小日冇本完蛋!”
饶国华将军心情落寞,有些话他其实没有说出来,因为羞于启齿,川军自出川始,在各个战场上打得都异常英勇,但是,也不免有几个败类,145师在泗安、广德原本可以打得更加漂亮,原本可以守更久,奈何出了刘汝斋这个败类。
刘汝斋率部不战而逃,致使饶国华将军只能带着一个营反攻广德,更令人发指的是,刘汝斋为了脱罪竟倒打一靶,在第23集团军副总司令唐式遵面前诬告饶国华将军瞎指挥,以致丧师失地,而唐式遵也不辩是非把将军申斥了一顿。
饶国华将军深感苦闷,最后关头命令李双枪带着特务连剩下的十几名战士突围,未尝不是存了要让145师在泗安、广德战场浴血抗战的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意思,他饶国华只求杀身成仁,不在乎身后清名,但他委实不愿意145师数千官兵的鲜血白流。
川军可以流血牺牲,但绝不能流血又流泪,145师守广德的真相必须公诸于世。
“师座……”李双枪噗地跪倒在地,身后十几个战士也纷纷跟着跪倒在地,对着饶国华将军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饶国华将军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们若是再不奉命突围,将军和145师战死沙场的四千多弟兄就真要死不瞑目了。
叩完响头,李双枪带着十几个战士头也不回走了。
目送李双枪带着十几个战士消失在视野的尽头,饶国华将军落寞地笑了笑,然后从裤兜里摸出了一包皱巴巴的老刀,烟盒里还剩下一支烟,将军将最后一支烟摸出来,就着战壕前正在燃冇烧的木桩点燃了,慢悠悠地抽了起来。
十几分钟后,前方公路上再次出现黑压压的钢盔,日军又上来了。
这次上来的不再是伪满洲国军,而是正儿八经的日冇本兵,而且足有一个中队,显然,日军已经不耐烦了,打算要一鼓作气拿下广德县城了。
发现对面阵地上竟然只有一个国军坐在战壕外沿上抽烟,日冇本兵的胆子大了,也就没有再展开散兵队形,而是端着刺刀直愣愣地逼了上来,距离越来越近,日冇本兵发现,国军阵地上面寂静得吓人,除了那个坐着抽烟的军官,再没有活人了。
一个日军少尉本能地举起手中王八盒子,却被带队大尉制止了。
带队的日军大尉略懂汉语,而且内心对这支死守泗安、广德的“叫花子”军队非常的钦佩,这支军队明显不是中冇央军,不仅装备差的惊人,绝大部份官兵大冬天里竟然还穿着破破烂烂的单衣,还有草鞋,但他们的战斗意志却不在日军之下。
“中冇国人,投降吧,只要放下武器,皇军一定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饶国华将军抬起头,有些轻蔑地瞥了眼缩在十几个日冇本兵身后的日军大尉,然后慢条斯理地将烟头给掐灭掉,最后才把插在身边的“雪耻刀”给拔了出来,一抹残阳照在雪亮的刀刃上,霎时反射冇出一抹凄艳的血色。
右手握着雪耻刀,将军又伸出左手向对面的日军大尉做了个挑衅的手势。
那个日军少尉又想开枪,还是让日军大尉给制止了,在他眼里,饶国华将军是一名令人尊敬的武士,既然是武士,就该以武士的方式进行决斗,当下命令那个日军少尉道:“秋山桑,用武士的方式解决他。”
“哈依。”日军少尉重重低头,又铿然抽冇出了军刀,将饶国华将军团团围住的百十个日冇本兵也纷纷退开,让出了半径超过十米的空地,那日军少尉挺着军刀,沉默着向饶国华将军扑过来,人未至,雪亮的刀锋已经斜劈了下来。
饶国华将军用雪耻刀轻轻一挡,日军少尉的军刀便贴着将军右肩滑过,劈了个空,不过那日军少尉反应极快,变招也迅速,一刀劈空之后手腕用力一翻,军刀顺势就往将军右腿腿弯处斩了下来,将军脸上却忽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有得意,也有嘲弄。
只听“噗”的一声,日军少尉的军刀已经斩在将军腿弯处,锋利的刀冇刃切进去足有数寸之深,几乎把将军的小腿自腿弯处生生斩下来,然而日军少尉脸上还没来得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便感到左脖子上突然一阵刺疼。
饶国华将军根本就没躲,而是拼着牺牲~条腿换来了近身的机会。
日军少尉意识到了不妙,急欲后退时已经晚了,只听饶国华将军哈的一声大吼,锋利的雪耻刀已经斜斜地刺了下来,日军少尉的左脖子顷刻之间就像金鱼嘴般绽放了开来,一股股滚烫的鲜血就像喷泉溅出出,溅出足有七八米远。
随着血液的流失,日军少尉的眼神迅速黯淡下来,终于颓然倒地。
饶国华将军拭了拭溅在脸上的血迹,身躯忽然一阵摇晃,险险就要跪倒在地,急以雪耻刀柱地,才稳住了自己摇摇晃晃的身体,再抬头环顾四周时,只见四周一片死寂,所有日冇本兵都在静静地望着他,目光冷漠又不失敬意。
饶国华将军笑了,再次腾出左手向对面的日军大尉勾手
日军大尉并没有因为饶国华将军的再次挑衅而勃然大怒,而是很严肃地从十几个日冇本兵的身后走了出来,又缓缓抽冇出了缀着金黄冇色流苏的长柄太刀,然后以刀尖遥指着饶国华将军说道:“你是一名真正的武士,请赐下你的姓名。”
“国民革冇命军第23集团军第145师中将师长,饶国华。
“东久迩宫盛hou,请指教。”日军大尉挥舞着雪亮的军刀疾步上前,饶国华将军挥刀相迎,终因失血过多动作迟缓,竟未能挡开日军大尉直刺一刀,锋利的刀尖噗的一声就刺穿了将军胸口,直透心脏。
将军死死地瞪着日军大尉,极力地想要举起雪耻刀再战,却终未能如愿,数秒钟后,将军幽幽叹息了一声,阖然长逝,日军大尉抽回军刀,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方白巾仔细拭去刀锋上的血迹,沉声道:“hou葬此人,他是~名令人尊敬的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