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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柔的语声落地,但见雅间的房门被人推开,一个穿着玄色长衫、身披玄色大氅、清华耀眼的男子,缓步走了进来。
他的身上的大氅与秦素的很像,只是却没戴风帽,那张俊美夺目的脸,直叫整间房为之一亮。
“九皇子。”薛允衍似是早有所料,见了李玄度也并不吃惊,只起身揖手行了一礼。
李玄度的神情却显得冷淡。
他上前几步,将秦素掩在了身后,这才向薛允衍抬了抬手,淡声道:“罢了。”
一言一行,气势极为迫人。
秦素心下偷笑,自李玄度身后露出半张脸来,含笑道:“薛大郎君勿恼,李郎与我已有婚约在身,凡事他都想护着我,怕我被人给欺负了去。”
薛允衍万年不动的冰山脸上,终是划过了一丝裂痕。
秦素受欺负?
谁活得不耐烦了敢欺负晋陵公主?她不欺负别人就算上上大吉了。再者说,即便是之前的秦六娘,那些欺负她的人不是死就是残,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这人是好欺负的么?
直到思绪转到此处时,薛允衍才终是后知后觉地察觉了一件事。
公主殿下方才说了什么?
婚约?
薛允衍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晋陵公主与唐国九皇子,居然……有了婚约?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难道这是在今日岁暮宴上发生的?中元帝这是要借着这场婚事,与唐国结成“秦晋之好”?
“这是……陛下的意思?”薛允衍问道,淡静眉眼间,难得地添了一痕讶色。
这消息委实太突然了,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非也。”一道磁沉如冰弦的语声传来,似空巷琴韵,渺然清悦:“吾与阿素已互赠信物,正欲择机告知贵国陛下。”
这是李玄度在说话。
此言一出,薛允衍的面色重又变成了冰山。
敢情这是私定终身?
还私定得如此堂而皇之,一个两个的都像是要昭告天下似的。
若非场合不对,薛允衍实在很想扒开秦素的脑壳瞧一瞧,看看里头是不是住着一个薛二郎。
这般离经叛道的举动,普天之下也就他二弟能干得出来。
如今又多了个薛二妹。
那种头疼的感觉再度袭来,薛允衍习惯性地按了按额角。
秦素此时却在忙着扯李玄度的衣袖,又向薛允衍歉意地笑了笑,道:“他不懂我们这边的规矩,大郎君勿见怪。”语罢又转向李玄度,轻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呢,我们的事不可让父皇知晓。”
李玄度闻言,漆黑的眉微微一蹙。
秦素拉着他的衣袖摇了摇,面上的笑越发甜柔:“李郎待我的心思我已尽知,不过此事不可操之过急,还请李郎等些日子再说,好不好?”绵绵软软的一番话,每一个字里都像沾着糖,甜得能化去人的耳朵。
李玄度才将蹙起的眉,瞬间便已平复,深邃的眸中似有繁星闪烁,柔声低语道:“好罢,都听阿素的。”
薛允衍按额角的手改为遮眼睛,旋即站起身来,转头看向了窗外。
完全没法再看下去了。
这两个人旁若无人地甜言蜜语,他们这是忘了今晚是来做什么的么?
这朝局、这天下、这大陈的万里江山,都要在今晚定一个走向,可如今倒好,他好容易才找到这么个清静说话的地方,结果却成了他来听人家小夫妻的壁角来了。
前面有花有灯,您二位去大街上卿卿我我去吧,好走不送。
薛允衍忍耐地闭了闭眼。
罢罢罢,这话现在还说不得。
还是那句话,今晚有大事要商量,这些小情小爱,他也就只能……权作看不见。
秦素此际却没去管薛允衍,她全部的心思都在李玄度的身上。
这妖孽笑起来……真真好看。
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
很久后她才想起她真正的目的:她选择在这时候向薛允衍摊出一部分底牌,其实是在表达诚意。
她与李玄度的事情,称得上是极为私密之事,她连这些都告诉了薛允衍,便表明她不会有所隐瞒。
以薛允衍的聪明,想来他会明白。
果然,却见薛允衍转首看着窗外,身上的气息空远寥落,却是没了方才的冷然。
秦素这番变相的示弱,他确实是看懂了。
这便好。
秦素暗自舒了口气,视线扫过微启的窗缝。
雪下得很大,成团的雪片在风中飞坠着,几乎连成了一道道白线。而窗外的灯火却在这大雪中越发明亮温暖,那满街的热闹似在诱着人一起参与进去。
秦素微有些出神,一时间未曾说话,只凝望着窗外的大雪,静默不语。
李玄度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将她往身旁拉了拉。
薛允衍微微侧首,视线的余光扫过这并肩而立的这对男女,心底里竟有些感慨起来。
所谓璧人成双,屋中的这一对,实是当得起这样的美名。一个是绝世美男,一个是艳丽无俦,两个人站在一处,那画面确然是动人的。
薛允衍无声地叹了口气。
那一刻,他不由自主地便想起了薛允衡。
他家二弟的心思,他这个长兄自是一清二楚,而此际见了秦素与李玄度携手而立,他莫名地便生出一种既放心、又心酸的感觉。
薛允衡纳秦素为妾他不反对,但是若薛允衡要尚主,那就是两说了。
他们薛家之所以百多年来屹立不倒,便是因为始终都能站在一个合宜的位置。这个位置既不远离朝堂,却又与皇族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若想要薛氏绵延下去,与皇族联姻,不可取!
然而,此时此刻,眼瞧着秦素与李玄度两情相悦的模样,身为薛二郎的长兄,他这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
一时间,房间里的三个人都没说话,只安静而立直到窗外传来了“嘭”地一声爆竹脆响,薛允衍才像是回过了神,转首看向身后的二人,淡声道:“二位请坐。”
秦素这时才发觉,她竟然与李玄度手拉着手站在屋子里,且还站了好些时候。
她微有些发窘,不过她的面皮向来很厚,很快便调整了过来,若无其事松开了李玄度的手,笑道:“好,李郎也坐。”说着便仍旧坐回了原处,李玄度便挨在她身旁坐下了,一身玄衣映着满室灯火,似是将秦素这边的分量也加重了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