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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面目狰狞,檀生淡漠看她。
长春道长的高呼低唤声尚在耳畔。
赵老夫人一声笑,慈眉善目得很,“这老道坑完这家坑那家,就琢磨挣黑心钱了。这么些天了雨才渐停,实在难得!不要为了个江湖骗子乱了气氛!”
“骗子”二字给长春道长定了性,也促使此事赶紧翻篇儿。
女眷们变脸比变天还快,连声恭维,“哎哟哟,幸好贵府大姑娘在呢,否则咱们不被长春道长骗惨了吗!”、“贵府大姑娘当真是宅心仁厚!”、“原来六井巷的善堂是贵府建的呢,都说好得很呢!”….
老夫人容光焕发,难得坐在堂桌前,自然要挺直腰杆!
老夫人余光一瞥,见李氏脸色发紫,不禁心下起怒。
这蠢材!
抠抠搜搜搞出这些东西,又是死猫又是枯树,她是当真不怕坏了赵家的运势吗!?她是嫌阿显的官运太亨通了吗!?
蠢货!
还不如白九娘!
白九娘至少不会自己拿主意!
知道以夫为天是个什么意思!
老夫人心头窝火,再听耳边络绎不绝的褒赞声,看了看亭亭玉立在院落中,却一脸冷艳的孙女,心头舒了舒,那白九娘温温诺诺一辈子,好歹还是做了件好事,生了这么个女儿。
气氛渐渐恢复平静。
檀生背对众人,颔首挑眉,隐秘地冲李氏挑衅嗤笑。
“咣当”一声!
李氏手里的杯盏砸到了地上。
李氏气得发抖,陈婆子赶忙遮掩,谄笑道,“夫人仔细气坏了身子!江湖术士最会骗人,如今真相大白,不就好了吗?”
呵呵呵呵。
众女眷皮笑肉不笑,你高兴就好…
筵无好筵,刚过晌午,夫人奶奶们看了场好戏心满餍足地告辞。
檀生回到娇园,谷穗如饿狼捕羊一扑而上,连声唤,“姑娘!姑娘!快告诉我们,那黄表纸到底是怎么燃起来的!?”
腱子肉真实在...压得人有点喘不上来气...
檀生翻着白眼,将长春老道剩下的那几个黄表纸艰难掏出,递给谷穗,“…你…把纸叠在一起缓慢摩擦…”
谷穗照做,不过四五下,就有火星零星蹿出!
谷穗兴奋,“有火有火!”
“自然有火。”能顺畅呼吸的檀生重回淡定,“你再嗅一嗅你的手指尖。”
谷穗细细闻,蹙眉道,“…有一股蒜瓣的味道。”
檀生点头,“这是白磷,极易自燃轻微摩擦便有火星,火星沾到干燥的黄表纸上当然一下子就烧了起来。这只是个江湖骗术,拿来唬人的。还有些乡间里坝,道士去捉妖,一伸手就有火星子,骗苦主是鬼火,从而大捞一笔的比比皆是。”
谷穗听得入迷,再问,“既然到处都是,那为啥今天这些夫人们还相信?”
大概是因为她们蠢吧?
檀生嗯了一声,“大概是因为她们足不出户,日常接触的至少都是清虚观敬人道长那样的人物,本事就算掺了水分,倒也有几分…突然来一个能说会道的长春道长,自然会被从未见过的市井玩意儿哄骗到。”
谷穗认真地点头,“这说明我们要多出去走走。”
走一走,见见世面是没坏处。
檀生深以为然,挑眉点头。
“光在大街上走是没用的,还得会听会看会想多留意。”
檀生想了想,也没错。
“姑娘,我就留意到,五井巷有家烧鸡似乎特别好吃…”
檀生默然转过脸来。
晌午刚过,初春三月的微光在雨后初霁时分透漏下星星点点的斑驳影子。
檀生眉心一动,轻声唤官妈妈,“妈妈,你去秦姨娘那里找小香秀磕磕瓜子。”
官妈妈望着手里这一大把五香瓜子,“嗯?”
自己家不是有吗...
檀生又默默将脸转了回来,在谷穗姑娘的蠢脸和官妈妈的懵脸中静静做出了抉择,冷静地望着正厢中间的滴沙更漏,“妈妈去找小香秀打听一下,长春道长之后去哪儿了。”
“诶?不是被押送官府了吗?”
檀生轻轻摇头。
赵老夫人绝不可能将长春道长押送官府,谁也不知道长春狗急跳墙会说出什么话来,李氏必定是出了一次大血,才将这江湖骗子按压下去,不让他那狗嘴里再吐露出任何一个字。
更或者给了这笔钱后,长春道长这个人干脆就永远消失在南昌府,甚至...这个世间。
官妈妈神色一凛,应声而去。
不出三刻回来,愤愤不平道,“俏姐儿你半分没说错啊!那骗子压根就没被押送官府!老夫人让赵管事狠揍了他一顿后,就把他捆成一团滚到府外去了!”
檀生双手交叠于腹间,沉吟半晌后,唤过小麦,“去请赵管事备马车,我要出去。”顿了一顿,“就说我出去照看善堂,老夫人会应允的。”
上午树起来的名声,难道下午不需要趁热打铁吗?
赵老夫人干脆应允。
还是头一回的车夫,只是这次待檀生几多敬畏,他眼中的赵大姑娘后背自带光芒。
“大姑娘,您说这回又去哪儿呀?”
“这南昌府哪儿的酒最好喝呀?”檀生笑道。
车夫眼神一亮,“小酿楼的梅子酒!”
檀生再笑,“那就去小酿楼吧。”
话音刚落,车帘子里就伸出一双手,手里摆着几枚铜板子,从里面再传出赵大姑娘的声音,“老夫人不喜姑娘家四处走动,还望师傅能….”
“我晓得我晓得!”车夫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大姑娘您为民众修善堂、试药方子!去逛一逛酒馆怎么了!怎么了!”
都说有大本事的人就有大怪癖!
人小姑娘是会算国运天相的!
喜欢喝个酒怎么了?
就是喜欢逛窑子,那也得挑最带劲儿的姑娘来伺候不是!
车夫豪气顿生,把铜板子往里一推,“姑娘您放心!以后您要去哪儿直说就是!我瘸老三上刀山下火海也给你搞到最得劲的...咳…最好的…无论是什么东西!”
“啪”的一声,马儿四蹄扬天,飞奔而去。
檀生抹了把额上的汗。
车夫大哥...似乎对她存在着几许误解呀...
马车刚出赵府,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门房探出个头来,望着马车飞奔的方向若有所思,想了半晌,转身向马车前行的反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