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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奇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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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二章奇迹(中)

    就这,她还把这姑娘收成了自个儿的关门弟子。

    若不是看在这姑娘瞧上去傻不愣登,赏心悦目的份儿上,她才懒得自讨苦吃。

    在梦里,这苦一吃,还吃了三年多。

    还吃得屁颠屁颠,欢快无比。

    赐她道号合真,给她添衣,给她掖被角,叫她学八卦五行,还逼她吃了饭前要先喝汤。

    姑子们都笑话她。

    临了临了,给自己找了个女儿养。

    不知为何,就是很喜欢那小弱智。

    可能是因为那小弱智一到冬天就不许她挨生水,生怕她冻疮复发;身上不干净也不许她拿重物,就怕她没将养好;也可能是当响马来袭时,那小弱智大发神威把她推开,抱着响马同归于尽...

    这梦太真实了。

    她一觉醒来,眼泪簌簌往下落。

    修道修真,讲究斩断七情六欲;八卦五行,讲究天人合一。

    太有感情的道人,是没有办法有大进益的。

    故而,这几日正觉女冠一直一副棺材脸,不苟言笑,谁来也不笑…可就在刚刚…她与岳阳大长公主听见了一声惊惧尖叫,二人均极有默契地屏息凝神,青书默默将这边厢房的竹节墙撑了起来,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

    是梦里的那个声音。

    虽然比梦里那小弱智撒娇时更稚嫩。

    可她一听便知道,是那个孩子的声音!

    紧跟着,赵夫人的声音,小弱智的声音,渐渐交织在了一起。周家那个惊天的隐秘即将被曝光在光天化日之下,她思忖片刻,权衡得失之后决定顺水推舟,既是帮助那个小弱智,也是让自己心安——毕竟,她一直都知道。

    她甚至知道,周笃当初埋了一个空棺材下去。

    因为那坟地的风水是她看的。

    那处恰好割断都梁山山脉,并不适宜埋棺材,而正好适宜买下一口空棺挡住山脉的贵气,让贵气回流至两山之间低洼之处。

    恰好。

    周笃夫妇二人,正好住在那低洼处。

    由此,她推断周笃埋的必定是一口空棺材。

    周笃不是不想做戏做全套,可既然她这位精妙绝伦的风水师都这样说了,或许周笃以为自己可以瞒天过海,截断贵气,以气养身?

    正觉女冠,觉得很恶心。

    她决定支持隔壁厢房的那位小弱智。

    当竹节墙被猛地一把拉起,她看见了那个小姑娘的样貌,面容虽平静如水,心中却波澜壮阔。这分明就是梦中那弟子的样子!

    只是稚嫩了许多!

    眉眼五官尚未长开罢了!

    可这位赵姑娘分明说她是直隶刑部侍郎侄女!

    既是本本分分的官家女子,又如何之后会到了这东岳观,成了她的关门弟子呢!?

    可照她坑蒙拐骗、撒泼打滚、见好就收的良好习性,也必定是她教出来的得意门生啊!

    正觉女冠心中起疑,便请这位赵姑娘到后厢房一叙。

    这一叙。

    便临了临了,又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正觉女冠埋头看了看钻在自己怀里哭得稀里哗啦,只留了一个小脑袋瓜的小花瓶,不觉轻轻叹了一口长气。

    人与人的缘分,是说不通的。

    有的人,一眼定终生。

    有的人,一眼成仇人。

    显然这位姑娘也梦到了她是她的师父…

    既然这梦里二人就有师徒之缘,那要不要,她且试上一试呢?

    小姑娘还在哭。

    抽抽搭搭的。

    一直哭个不停。

    正觉女冠头一回接触这么软糯的小姑娘,想了想拿出对待黑猫麻将的架势,轻轻摸着檀生的头发,“别哭了,师父在。”

    檀生一听。

    心里头所有的委屈,瞬间迸发而出,大声道,“师父!”

    正觉女冠笑起来。

    这倒好。

    临了临了的,她又给自己找了桩差事做。

    不对。

    如今再看这姑娘训练有素,分明已经出师,或许她能够享享清福了说不定?

    檀生将正觉女冠抱得箍得紧紧的,胸中有千百番话想说出口。

    比如,赵显其实是她的亲生父亲。

    比如,这辈子她唯一的目标就是把李氏搞死。

    再比如,那周笃也不是个东西,必须把他也搞死。

    再再比如,有个小白脸,好像对她感兴趣,她避之不及,恨不得头发一抹出家算了!

    可种种词词句句,千百种感情都凝聚成了一句话。

    “师父,我好想你。”

    檀生深深吸了下鼻子。

    正觉女冠被这轻飘飘的五个字,逗得瞬间鼻头一酸。

    她不知道这样厚重的感情从何而来。

    可就是存在了。

    好似已经深深地存在于她的骨髓与血液中了。

    “师父,你根本不知道我受了多大的委屈。”

    “叔父根本不是我的叔父,是我的父亲!父亲啊!”

    “我的亲生母亲很早以前就过世了!被我叔父现在的妻子弄死的!”

    “还有!江西南昌府清虚观那个道长忒不是个东西了,山脚下全是他的小情儿!”

    “不过,他没点燃一盏长明灯就给我几两银子,这一点还是挺仗义的。”

    “噢噢噢!还有!之前那个敬人道长猥琐得要命!比我们还像个地痞流氓!”

    一旦打开了话匣子,檀生好像几辈子没说过话似的。

    正觉女冠静静地听,默默地想。

    有些事情她知道,有些事情她不知道。

    可想一想,她都能明白。

    越听檀生的话,她越心惊。

    这孩子…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在梦里,这孩子还在道观时,她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全都给她!

    如今…她在家中竟然过的是这样的日子!整日面对的是这样的人!

    “师父,我想入道。”檀生轻轻道。

    正觉女冠蹙眉反问,“怎么入?”

    “换上道袍,住在东岳观里,陪在师父身边。”这个想法,檀生想了很久了。

    正觉女冠轻轻抬起檀生的右手。

    掌心纹路清晰,三条道走向绵长。

    “不行。”

    正觉女冠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你的身份不是姑子。”

    “你身份贵重,必将成一番大器。”

    “若是藏匿于东岳观中,岂不是辜负了无量天尊的一番好意?”

    “所以,不可以。”

    “我可以做你的师父,东岳观却不能当你的避世之地。”

    “我可以成为你的盔甲,却不能给你提供堡垒。”

    正觉女冠断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