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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凭王曼变换十八身武艺,撒娇痴缠威逼利诱,王继周一张嘴就跟蚌壳似得,怎么撬不开。
吴大力送婴儿胎发来时,顺道借他们厨房蒸了碗鸡蛋羹,放不锈钢保温盒里。
“她刚生完孩子,吃不下医院食堂那大锅饭。”
王曼在一旁瞧着,他说这话时,布满红血丝地眼中有迷惘有愤怒,最后全都被挂念所取代。
虞虹从里屋抱出一床杯子,虽然被面有些旧,但洗得干干净净。
“医院里杯子肯定不够厚,她刚生完孩子,月子里可别落下病根,你先拿去吧。”
吴大力这一米八高的汉子眼眶泛红,拿个塑料袋裹住保温盒,塞在被子最里面。这样即便外面天再冷,到医院时鸡蛋羹肯定还热乎。
“吴叔叔,你真的要查这个?”
吴大力上半身晃动,扶着门框站稳:“麻烦结果出来后,先帮我瞒着明梅。”
弯腰深鞠一躬,他转身飞速消失在门边,只余话音末尾的哭腔。
王曼摇头,他这又是何必。吴家是十四户村有名的殷实人家,吴大力虽然不是家中独子,但却是最受宠的幺子。在别人还住着土胚房蹬自行车时,他已经盖起五间明亮的砖瓦房,买上烧柴油的三轮车。他原先那媳妇是个传统女人,在村里做裁缝,也算蕙质兰心。
放着那么舒坦的日子不要,他非得陪着苏明梅风风雨雨折腾。
女人不坏,男人不爱。
就像徐志摩毅然抛弃张幼仪和幼子,离开家庭与陆小曼结婚一样。吴大力虽然丁点比不上徐志摩文采斐然风流多情,但他却在两个女人中做出了同样地选择。
“虞阿姨,样本齐了,我在胶布上贴好人名,装成四小袋放在一个小药盒里。”
交给虞虹后,王曼进屋帮她和虞楠收拾起了行礼。这母女俩不仅模样性格像,在做家务上更能看出两人是亲·母女。
她第一次进虞楠房间时都有些震撼,除了一张床和一个写字台,其余地方都蒙着白布。她解释自己用这两件家具足够生活,其余地方打扫起来浪费时间。后来为了报答她教军体拳,王曼主动帮她归置房间。
而虞楠还真贯彻了她的话,即便是归置好,原本不动的地方她也照样不动,放在那一天天落灰。她的生活深受军事化管理影响,一板一眼,毫无花样少女该有的粉红心思。
衣服打包好,一套放在一起,寒假要看的书放在另一边,王曼出去打水回来,手里托着一只杯子。是个带盖和勺的精致马克杯,上面印着Hello Kitty,与虞阿姨前不久强制给她买的睡衣刚好凑一套。
“楠姐,你大年初一过生日,那时候我肯定不在,礼物先给你。”
没错,那个生日比章磊还要悲催的人就是虞楠,她生在大年初一。那时候全国人民都忙着下饺子拜年,哪顾得着给她过生日。
这还真是虞楠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以前亲戚们也不是不给。但虞家那样的家庭,年初一真比菜市场还热闹,对过生日这事有心无力。所以他们一般都是给个厚一些的红包,希望她私下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可身在虞家,这些钱可以买来的东西她真不缺。
“杯子很漂亮,我带回去再用。”
“恩,刷牙用可以,喝水用也可以。”
王曼眼睛笑弯,她可知道楠姐有多排斥那套Hello Kitty睡衣,即便底色是淡绿,她也从不穿着出现在任何人面前。
虞楠弯腰将杯子放行礼箱里,看向北方默默叹一口气。家里并不是所有人都欢迎他们母女,当着母亲面他们不敢乱说,可在她面前却没那么多顾忌。那些人以为她小听不懂,可她什么都明白。
又得回去勾心斗角,还没走,她就期盼着回邹县。
“曼曼,没我监督,你每天得跑下那三圈,不能偷工减料。少跟尹鹏打游戏,要玩一天最多一小时,那东西玩多了不好。”
虞楠喋喋不休地嘱咐着,王曼一点点全记下来。到最后,她忍不住上前抱抱虞楠,在她初步发育的胸-脯上蹭蹭。
“楠姐,你回去见到北京的朋友,可别把我给忘了。忘掉章磊尹鹏他们没关系,我的地位不能变。”
“我……”在北京没有朋友,虞楠沉默,拍拍她的背点点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王曼扬起笑脸,我们拉钩。伸出右手小指,她勾住虞楠的:“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喊完后她对上虞楠的大拇指,在上面加摁个手印。
当天中午吃完饭,王继周亲自送虞家母女去了火车站。分别在即,虞虹交给他一个艰巨的任务。
“后面那些书,要是不通气容易发霉,你拿着钥匙每天开下门。对了,那两盆兰花也放你们那屋,不然过完年肯定得冻死。”
扔下钥匙上了火车,王继周想拒绝都来不及。
王曼朝虞楠挥挥手,一直等汽笛声响起,父女俩坐着电视台来送她的面包车回去。
“爸,虞阿姨这是让你看家。”
“我知道,书房没事,但那两盆兰花,我真不会摆弄。”
“不会你就学,咱们隔壁王奶奶花花草草养得很好,你可以朝她取取经。”
王奶奶出自书香门第,文化教养很高,退休前一直在妇联工作。如今她在家看小孙子,平常闲着没事很乐于助人。经由她手调-教一番,应该能让父亲涨不少见识。
“只能这样了。”
回到自己房间,王曼四仰八叉的躺床上笑起来,虞阿姨真是太聪明了。让他们照顾房子,也就不用再回奶奶家过年;而且照顾着她房子,父亲每天都能想起她。
既解了他们燃眉之急,又勾住父亲心思,当真是一箭双雕。
“爸,明天咱们就要回村里了,你还不说么?”
王继周的确不拿闺女当小孩子看,但他更知道要保护孩子。这事太肮脏,不是曼曼能听。收好钥匙,他耐心解释道:
“曼曼,这个家里能告诉你的事,我一定不会瞒你。但有些事,你知道了并不好,你能明白么?”
“可我就是好奇呀。”
“好奇心害死猫。”
“可我不是猫,喵~”
“恩,你不是。猫有九条命,你学猫叫也没有那么多条命去折腾。”
“爸你别生气吗,我不问就是了。睡觉去,你可别忘了明天等徐爷爷一起去看电影。”
王继周揉揉闺女脑袋,将她推到卧室里,关上门后他回到自己房间,打开一本《西方经济学》慢慢看。开始他觉得这些东西是天书,看多了他还真砸摸出一点道理。
徐叔那麻花很好吃,要是能固定在店里卖,那就是强强联合,会产生聚合效应。而且一种主食,一种副食,两种产品丝毫不重合。
王曼在空间里忙活一夜,进度条还是纹丝不动。
“不会是出bug了吧?”
元宝不在,没人能回答她的要求。在门口接上徐爷爷,三人穿暖和了一同往泉水村赶去。一路上王继周没直接说自己的挖角目的,而是东拉西扯。
“徐叔,原先你老家在哪儿?”
徐爷爷正正帽子,指指上脚下:“解放前这里还没泉水村、也没十四户村,就一个大村,统一归县政府管。我家是山上最后一批猎户,就在那……”
手指过去,老人家大吃一惊:“那里怎么变这样了?”
哪里?王曼顺着他眼神看去,一片被积雪覆盖的空地,正是她家包下的那一片。
“原先怎么样?”
提起这老人家吹胡子瞪眼:“还不是被那些图省事的人把树全砍了,跟被狗啃了似得。”
原来是这样,王曼挽着他手臂,笑呵呵地说道:“徐爷爷,我爸把这片包下来,整下地,明年开春就能种庄稼。”
“哦?怎么整出来的?”
“雇人呗,徐爷爷不如你干脆来我们家店里卖麻花。每次我爸回村里时,你跟着一块回来,也能跟着多看看。你放心,这块地肯定会越来越好。”
“我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让你三催四请的。”
王曼嘟起嘴:“徐爷爷,我说实话您可别不高兴。”
老人家犯起了倔,给她一道嘟起嘴:“恩,得你先说完,我才知道自己高兴不高兴。”
“咱们邹县这些炸麻花的,论手艺您要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要是您来,那些喜欢吃麻花的肯定跟着买煎饼果子。当然,还有就是我跟我爸特佩服您的为人。”
没有人是傻子,活六十年的老人家当然也不是。他本以为王曼会说一大篇溢美之词,就像以前想请他的其它麻花店一样。但没想到,上来她就直说,我就看中你手艺。
当过兵打过仗,他就喜欢有啥说啥。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绕弯子忒没意思。
“我这把老骨头,怕是出不动摊咯。”
这是?
王继周放慢蹬车子的脚步,扭过头:“徐叔,您干脆住到我那,反正房子也够大。每天卖完,您还可以跟大院中其他老人下象棋、抖空竹。”
这事老人家没松口,王继周也没多劝,反正来日方长。蹬着平板车到了村头空地上,从配电箱上算扯下来的电线挂地上,两米见方的白布已经扯开,马上要开始放电影。
不过来看热闹的众人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守在胶片机边上叽叽喳喳,他们全都盯着停在那的警车。见王继周来,苏明菊也从车上走下来。
“姐夫,我姐还躺在医院里,从生完孩子到现在,她一粒米都没进。”
说情的来了,王继周很为难。苏家两兄弟,明菊虽然年纪不大,但他比明竹懂事太多。他跟明梅谈对象时,明菊还不到十岁,这孩子算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
“爸,今早来之前,吴叔叔不刚从咱们家蒸了鸡蛋羹。”
的确有这么回事,刚吴大力就亲口解释“明梅只吃得下这个”。苏明菊好样的,连哀兵政策都使出来了,不愧是明梅的亲弟弟。
“要是吃不下米面,就多给她蒸点鸡蛋羹,她爱吃那个。明菊,时候不早,要再晚点,过中午这会天都该凉了。咱们快些说完,也别耽误大家看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