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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人都以为程绍仲特别“惨”,特别“倒霉”的时候,其实他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当然,美中不足的是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看守所里的熟人对他很是照顾,基本上那些道听途说的“特殊对待”从没在他身上应验过。
而想要来见他的人,几乎能称得上排队等候。
也不知道是该感叹一句人缘好啊,还是以前得罪的人太多,都等着来落井下石啊。
程绍仲对此也根本不关心,整日就靠在墙上,闭目养着神,谁来了也不见,哪怕是自称为他的律师的兄弟方进。
而外面的种种情形,他哪怕没亲眼看到听到,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只不过传言总归是传言,过了一段时间,没有等到确切的消息,加上事件的新鲜度消退,也就没人再提起了。
午前,有看守所的警察来找到程绍仲,语气里没有明显的客气,但是却不像跟别的嫌疑人说话那般无所顾忌,只低声说道:“外面有人想见你,是个律师。”
程绍仲缓缓睁开眼睛,幽深的眼眸有了片刻失神,但很快恢复了清明。
“她姓沈。”警察接着说。
……
沈瑟在外面等待的时候,已经想象了很多个可能,程绍仲想不想见她,或者见到他之后是什么模样。
她忽然间发现,其实对于他,她并不像先前自己认为的那样排斥和厌恶。
起码,在他陷入绝境的时候,她并不觉得高兴。
一点都不。
等了约莫十分钟,会见室的门打开了,沈瑟猛然抬起头,又站起身,望向来人。
程绍仲也看着她,嘴角轻轻勾着,除了外在的些许改变,他给人的感觉还是一如往昔。
自信,冷傲,以及对周遭事物那暗藏着的,不易察觉的不屑。
沈瑟看着他一步步地向她走来,明明他的手上带着镣铐,明明他跟往日的光鲜亮丽大相径庭,可即便是如此,她依然有种错觉,眼前这个神态自若、步伐坚定的他,还是那个无往不利的程绍仲。
“坐吧。”程绍仲先行坐下,然后微微抬起头,对沈瑟说。
沈瑟依言坐下,眼神不由得瞥了眼一旁的警察。
或许是察觉出她的紧张,程绍仲轻轻笑了笑,温和地说:“有什么话就说吧,没事的。”
什么没事,他自己现在就很有事好不好。
沈瑟重新看向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真不知道他现在还哪来的自信。
程绍仲应该是不晓得有人正在心里折念他,他看上去很放松,精神也不错,看着沈瑟的时候,眼里也像是闪着光,幽深幽深的。如果不认识他的人,会以为他是在算计,事实上,像沈瑟这种待在他身边多年,算是比较了解他的人,可以很确定,他就是在算计。
算计谁呢?她愤愤地舒了口气,发现自己对这个问题,还是一如既往地无能为力。
不过不知道也无所谓了,反正今天来,她也不是为了这些无聊的问题浪费时间的。
想了想,沈瑟冷淡着声音开口说道:“我今天,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你说。”说着程绍仲还向前倾了倾身,像是很认真地在听她说话。
沈瑟发现比起以前那个总冷待她、不把她放在心上的程绍仲,现在如此小心对待的他,其实并没让她觉得多自在。
他干嘛用这种眼光看她,用这种态度对她,她是他的什么人吗?干嘛让人误会,好像她对他有多重要似的。
在一起的时候不假辞色,分了手了,反倒是“浓情蜜意”了,沈瑟发现,不仅女人的心难测,男人的想法,也是这般纠结反复。
她忍下就此离开的冲动,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到这般地步。外面都说是你开罪了谁,是真的吗?”
程绍仲听完慢慢倚靠回去,静静地默了会儿,他还是柔和着声音道:“这件事跟你没什么关系,你不要过问,也别插手。”
沈瑟忽而嗤笑一声,话里带着微微的嘲弄:“你以为这样就是为我好了?你知不知道,自你出事之后,有多少人来找过我,让我来见你。在我面前倒是这样轻描淡写的,你以为自己是英雄吗?不,不是,你只是个胆小鬼,缩头乌龟而已。遇到事情不敢去面对,还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在我面前逞英雄。”
沈瑟一口气说完,却见面前的男人脸色变都没变,还是那样温和从容地看着她,亦像是带着无尽的包容。
等她话音落下,程绍仲才不急不缓地说道:“嗯,我是胆小鬼,是缩头乌龟。以后不管谁去找你,都不要搭理他们。过好你自己的生活,沈瑟,从今往后,你要照顾好自己,当然,你现在已经很独立,能够独当一面了。就是得提高点警惕,别再被像我这样的男人迷惑了。”
沈瑟暗暗咬着牙,听着他类似“诀别”之类的话语,又联想到先前方进打的那通电话。
她告诉自己到此为止吧,别再问了,这样纠缠下去她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只是如果她就此停下,那之后的漫长岁月里,她要用什么理由去为自己开脱,心安理得地生活下去。
……“沈小姐,你这样的心病,还须得心药医。你心里一直放不下的那件事,不妨别再逃避,正面地再去尝试一次。虽然最后的结果,很可能还是失望,但是如果你刻意地回避它,时间久了,它会变质,会腐烂,会搅得你的心永远无法安宁。而你也不必害怕,因为你现在已经学会了怎么保护自己,接下来,就需要你勇敢地踏出那一步,去解决你的心结。”
心结。
对她来说,那个曾经求而不得的男人,就是她的心结。
多少年了,她一直想给他一个幸福的人生,却怎么也没做到。
以后就算他们再不能在一起,其实,她也想让他过得好好的。
她恨他,但这样的恨,并不是对他的诅咒,只是对自己的枷锁。
她不能回到过去、重蹈覆辙,所以就请他们,相忘彼此,各自安好就可以了。
嗯,她想要的,实际上就只有这么多。
“听说你不打算聘用任何律师,也不打算替自己脱罪。程先生,不如我毛遂自荐,做你的辩护律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