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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离盏豁然回首,望着上席的顾越泽。
好一个双云巧臂舞!
那明明是她最擅长的一只舞,自十岁起,她便跟着恩师日日苦练。
待成年之时,在她父亲的寿宴上一展舞姿,顾越泽自此倾心,对她念念不忘,书信频繁。
后来便是提亲,再是成亲。
待她嫁为人妇,每至佳节,顾越泽还会让她舞一次给自己看,每次都看得如痴如醉。
白采宣时常来府中做客,一来二去也领略了此舞的美妙之处,隔三差五的求着她教。她待白采宣亲如姐妹,未曾有过丝毫的犹豫便毫无保留的把她当学徒一般的施教。
白采宣学成之时,邀她一起共舞。她欣欣然答应,谁知,乐曲进行到一半时,白采宣脚力不够,旋转时一个不慎跌入顾越泽怀中。
二人的目光定看了须臾,才惶然错开。
她当时没有多想,只当白采宣是吓楞了,见白采宣不好意思,她还急忙打了圆场,直道幸亏有顾越泽在,否则好好的一个姑娘,万一要跌破了面相,以后还怎么嫁如意郎君。
可看着现在当下这一幕,她才明白当初的自己是有么可笑。
黎盏,你听到没有?
顾越泽亲口说的,京城中最善双云巧臂舞的,不是你,而是白采宣!
你这个愚不可及的笨蛋,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他说不定就是在那一刻变心的!
是你!是你上赶着把自己的男人推到了别人的怀里!
是你!瞎了眼,错付了终生!
离盏十指在袖袍中蜷曲起来。虽然她现在还没有能力血刃仇人,可白采宣欠下的债,她现在就要讨上一笔!
“离小姐,你什么意思?”白采宣不解道。
离盏笑了笑,折身走了回去,和白采宣并肩站在一处:“既是我扫了大家兴致,这舞理当由我来跳才是。”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
全场唏嘘声一片。
“跳双云巧臂舞?她莫不是在痴人说梦吧!”
“八成是想当太子妃想疯了!”
见旁人都和她站在一条线上,白采宣便淡定多了。
这小贱人,她不收拾她,她倒自己找上门来了,也罢,这回就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贫贱有别,嫡庶有分!
“离小姐,不是我故意轻看于你。你知道双云巧臂舞,到底是什么舞吗?这可是从前阴山国的宫廷之舞,能有资格在国主面前献舞的女官不过十余人,何况后来阴山……”
离盏张口就把话接了过去。“后来阴山国国破人亡,此舞险些失传。苟且的女官以此舞为生计,收了七个富家贵女为学徒。我孟月国只有二人习得此舞,一人乃华旭山庄庄主的女儿,一人便是被是逆臣之女,黎……”
说道此处,可离盏顿了顿,自己的名字说出来,又要被定一个大不敬的罪名,于是淡笑着道:“罢了,此人提了更是扫兴。不知白小姐的舞技,是从何习来?”
白采宣愣住了。
她完全没想到离盏一个乡下人竟懂得这么多,更没想到会她会反过来问自己的舞技是从何而来。
这一问,彻底把她给问懵了。
她蓦然想起黎盏。
那个一直占有着顾越泽的女人。她舞姿翩跹,性情温柔,若不是自己一直催促顾越泽,告诉他有人已经识破了他夺取黎家兵权的计谋,不然,他还不知道要拖多久才舍得要了那贱人的命!
她厌极了黎盏,也妒极了黎盏,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最擅长的舞蹈是黎盏交给她的。
她低头,急思半响,尬笑道:“自有妙缘,习得此舞。”
“巧了,在下也是机缘巧合。”离盏微笑。
这贱人,是存心跟她杠上了。
不成,好不容易能有独舞的机会出出风头,千万不能被这贱人搅和了去!
这贱人虽是乡下出身,怕是连平常简单的舞都不会,但她素来心机极重,鬼知道她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此舞难度太大,我未和离小姐练习过,只怕万一出了差错,反而扰了殿下的盛宴。我看,还是算了吧。”
“也好。既然白小姐没有把握,那我一个人舞好了。”
“你……”
白采宣差点被她气晕过去!
当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席上的皇子公主们,面面相觑的忍不住笑出声来,觉得半路杀出来的这个良家子跟只牛犊子似的,天不怕地不怕,连白家都敢得罪,真真有趣得紧。
然,那些个参加采选的女子,便不是觉得有趣那么简单了。
凤凰独舞九天,尚且凭的是自己的资质。
一只麻雀还想出尽风头,凭什么?
一时间,离盏成了众矢之的。
“白小姐,还是你来跳吧,殿下都说了,白小姐的双云巧臂舞无人能及,你就别谦虚了,快舞一曲给大家长长眼。”
一人起头,众人就跟着附和。
“说的是,我也想看白小姐独舞。”
“我也是!”
“我也是!”
霁月公主紧蹙着眉头,十分厌烦这聒噪的场面,碎裂纹的杯盏往案几上一搁,横眉瞪向离盏:“这是东宫,不是你打诳语的地方。双云巧臂舞岂是谁人都能舞的?”
大殿中顿时鸦雀无声。众人低头间,眼里皆是窃喜,就等着看好戏了。
霁月公主都发怒了,看得还敢继续嚣张!
离盏按理不该再硬刚下去。
可旁人越是瞧不起她,她便咽不下这口恶气!
凭什么?凭什么前世输给了她,这辈子还是轮到她得意?
现在护着她的男人,是她偷来的!抢来的!
可她为什么没有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反倒是她黎家背负着千古骂名!
她趾高气扬的往大殿上一站,仍旧是冰清玉洁,高高在上的白家大小姐。
她说什么都有人拥护,做什么都有人称赞。谁会细究她背后干过的勾当?
不择手段,笑贫不笑娼是吧?
好,你喜欢抢,我便同你抢!
离盏移着莲步朝着顾越泽走去,步子虽小却带着披荆斩棘的气势。
“太子殿下,恕民女唐突无礼,民女心中有一疑问,实在不说不快。”
顾越泽斜眸瞥了她一眼,从嘴里生硬的挤出两个字。
“你说。”
离盏福了福身子,缓缓道:“双云巧臂舞虽然很难,但为何白小姐能跳,我却不能?难道在大家眼里,人已经被分成三六九等来看待吗?”
这语气忒犀利,顾越泽不由正眼看向她。
“放肆!”霁月公主狠狠拍了桌面:“你是在质问太子吗?”
“盏姐姐,你快别说大话了,你会不会跳双云巧臂舞我们都知道。这是东宫,盏姐姐你别胡来,快回席上去吧!”离晨装模做样的央求着。
离盏不理她,任凭她如何拖拽,仍旧立在原地,目光如炬的盯着顾越泽,势必要讨要一个答案不可。
突然,太监尖细的嗓音,毫无防备的划过大殿。
“祁王殿下驾到。”
“祁王殿下”四个字似乎自带一股寒气,霎时就把硝烟滚滚的战场冻结成了冰山雪海。
众人蓦地止了议论,猫着身子朝着太和门的方向看去。
就连正在气头上的霁月公主也猛的定住,眨巴眨巴了一双杏眼,引颈相看。
一个小太监躬腰弯背的引着路,后头,一道黑色的身影踏入殿上。
沉稳的脚步,将鸦青色的袍子踢出一圈好看的涟漪。
刀削般的侧脸,殷红如血的薄唇都在正午烈阳下如幻如梦。
他目中空无一人,冷漠得生人勿近,众人只好怯怯的仰望着他颀长的身姿,一步一步朝着上席走来。
“祁王殿下,您的席位在这儿。”小太监战战兢兢的指着顾越泽左下方的第一个位置道。
顾扶威淡淡点了点,错着身子与离盏擦肩而过时,步子故意放得极慢。
“小骗子,你不是答应了我不来吗?”他贴在她耳边,极快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