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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偷偷插进父兄坟里,想要给父兄留个念想的黄玉钗子。
姑娘家,丝毫不忌讳的把自己的随身饰品埋进了别人的坟冢内,这意味着什么?
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大多人一定会这么觉得吧。
顾扶威大概是起了疑心,才会挖开坟冢,见了簪子,才会深信不疑。
所以他是真的要她死了。
也对,他是祁王,战无败绩,杀人如麻的祁王!
如果他会手软,何来被放干血液而死的天女,何来散沙重铸的金汤城池?
想想以前还曾怀疑过他,是不是对自己有点意思,现下再看,委实太可笑了。
如今恨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尽早提防住他,还以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能借他的力好好蹦跶蹦跶呢。
结果没想到,竟把自己蹦跶到一个死胡同里。
离盏不甘心的想从他手里挣脱手腕,顾扶威连面皮子都不抖一下,就如铁镣加身一般桎梏着她难以脱身。
这种溃而乏力的感觉,像有人拼命扼住你的喉咙,你却挣扎不动,推开不得。
为什么呢?为什么她这么努力,还是走回了原地。前世今生就仿像一个圆,她悠悠然然,又或是费尽心力,到头来还是重回了原点。
是不是老天要你死,你便做什么都是徒劳?
离盏反复诘问着自己,神识幽幽叨叨,忽地想起那个奇怪的梦来,梦里哥哥就握着这根簪子一遍一遍地提醒着她,不要和祁王府过从甚密。
谁知,这么快就应验了。
眼前,顾扶威如炬的目光盯着自己,好似她不把这根簪子吞下去,就不会挪开似的。
她倒是不怕痛的,就怕好不容易得来的性命,没能给爹娘报仇就折在了这不相干的人手里。
她不能死,不能死在祁王府,更不能死得这般窝囊,但凡顾扶威还没把簪子亲手插进她喉咙里,她就决对不能放弃。
离盏强迫自己清醒下来,现在不是哀默的时候,想对策,一定要想出对策。
欲知其果,先晓其因,先从头捋一捋,想清楚顾扶威为什么要起杀心。
他以为她是黎家残党。
残党能做什么?能对他祁王府做什么?
彼此都有都有对方的把柄……他或许是在害怕她会以此为要挟,让祁王府也卷进谋权篡位的争斗中来?
醍醐灌顶一般,离盏猛然透彻。
想那朝中的党派诸多,起先大多数人也并不想站谁的边。只是到了后来,要么利益熏心,看中了别人给的好处。要么叫人逮住了把柄,被逼成了其中的一份子。
不然怎会有人在朝堂,身不由己这一说。
顾扶威如此我行我素的一个人,连法纪朝纲都框他不住,要是受了旁人牵制,决计是容不得的。
杀心始于此,只要他认定她是黎家的残党,甭管她有不有要挟他,会不会抖露这些秘事,就如他所说,拜了佛祖就不能再求菩萨。
从她请求顾扶威劫回尸体开始,就注定只能做他一辈子的信徒。
如今赌咒发誓,全然无用,像顾扶威这么精明的人,除非能撇清和黎家残党的关系,否则说什么都是徒劳。
“盏儿。”
顾扶威在她耳畔轻唤她的名字,似在催她快些动手。
离盏打又打不过他,逃也逃不出去,只得拖延时间。
“殿下不松开盏儿,盏儿如何能捡到地上的簪子?”
“好,本王最后依你一次。”顾扶威勾住她的手镯,从她手腕推了出去,一掌按在桌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这样可以了么?”
“可……可以……”
离盏犹犹豫豫的蹲下身来,将簪子捡起捧在手中,她双目紧紧盯着簪尖,思绪还在急转。
快……快想,快想想怎么和黎家残党撇清关系,快啊!
眼里瞬时红丝布满,就在她快要崩溃的那一刻,灵感如黎明之光,骤然一现。
对啊,这簪子是老太太送给她的,当初是一对儿,一支插进坟冢里,一支在她的小兰院中。
当初选择这只黄玉簪子,就是想着这是一对儿,一支在父兄坟冢里,一支带在自己身上,想念他们的时候,能有个心意相通的慰藉罢了。
离盏心中大喜,已有了洗脱残党身份的办法。
她捧着黄玉簪子起身,狰着血丝满满的一双狐狸眼倍显苦楚的望向他。
“王爷要让盏儿死,盏儿不得不死。只是在死之前,盏儿想报一次恩。”
顾扶威诧异,后又笑了笑:“噢,盏儿打算如何报恩?”
“王爷权才两贵,别的没什么好报的,不过盏儿需得提醒王爷一声,您这府中,有细作。”
“细作?”顾扶威侧过头来,好好打量了她一眼,一旁的西琳也一个横眉剔了过来。
“对,您府里的人有意要除掉盏儿,见盏儿戴过这根黄玉簪子,去照着打了一只一模一样的埋进坟冢里,故意诱王爷来看。”
“证据呢?”
“盏儿自己的那根黄玉簪子还在小兰苑的妆奁里好好的躺着,这便是最好的证据。”
顾扶威之所以会挖开坟冢,是因西琳提到,离盏会经常在坟冢前踌躇。
而离盏又指,奸细故意诱导顾扶威挖到这根钗子,倘若顾扶威到最后真信了离盏的话,那矛头第一个就指向了西琳。
西琳不可置信的瞪了她一眼,“胡说八道!王爷别信她,她这是想借机逃走!”
“西琳姑娘多虑了,王爷若不放心,只管让许骁陪盏儿走一趟便好,红手镯我也不拿,我一介医女,不会武功,在许侍卫的眼皮子底下也耍不出什么花样。当然,西琳姑娘要实在是不放心,你亲自陪我走一趟也是可以的。”
顾扶威定定的看着离盏:“盏儿方才怎么不说?”
离盏眼角抽了抽,一副委屈状:“懵了啊。王爷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话里有话,弦外之音,我生怕哪里领悟不到,翻来覆去的思着,就乱了。”
顾扶威把离盏手里的簪子拿了过来,对西琳道:“叫许骁过来。”
“王爷……”
“去。”
“是。”西琳偏身而走,在出院门时,回头深深瞥了离盏一眼。
离盏在许骁的陪同下,去长风药局取簪子。
祁王府里,雀枝正指挥着丫鬟们收拾落箭和箭靶子,隐约听得西琳和顾扶威在凉亭里谈话。
顾扶威问她:“西琳,若是本王府中真出了奸细,你觉得会是谁?”
西琳干脆的卸下弯刀捧在顾扶威身前,跪了下来:“王爷,您若觉得是奴才,您一刀把奴才了结了就是!”
“你是本王身边的暗卫,你都信不得了,我还能信什么,起来。”
“多谢王爷信任。”西琳起了身。
虽然顾扶威立马就让她起来了,可方才那一问,却真着实惊了她一跳。
不过片刻的功夫而已,额前后背已起了一层冷汗,贴在薄薄的水红坎肩上,很是粘腻。
“你可有照我之前交代的,给许骁说清楚了?”
“是,奴才说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不可伤离小姐半分汗毛。”
顾扶威满意颔首。
“王爷,您方才这样问奴才,可是真的信了离小姐的话?”
顾扶威摩挲着手里的血玉桌子。
“说不信,她敢让许骁陪她走这一趟,底气还是足的。说信了,即便她把簪子取了回来,还是有很多地方圆不过去。她不是黎家残党,那成王妃的笔迹她如何能临摹?难不成黎老将军路过方霞山时,还会把自己女儿带在军中不成?”
“王爷若觉得她实在脱罪不开,为何要放虎归山?万一长风药局有他们残党的在附近,离盏给他们做个暗语,施个眼色,他们看出苗头不对,把人劫走了怎么办?”
“要的就是有人来劫她,不然费这么大番心思吓她做什么?不就是要让她当真么?”
“王爷的意思是……”
“决定要用这颗棋子,就不能留有后患,不知盏儿有没有把祁王府的事情告诉别人,若有人接应她倒是好了,正好顺藤摸瓜,一锅端了,省得日后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