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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极其陌生的眼光打量着这一家子,老太太如何打骂她她也都懒得还手,甚至那一拳一掌落在心口都不觉得痛,只是觉得麻木而已。
离晨拉着老太太,柔声劝道:“事情是她做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跟我们都没有关系,祖母打她还要打痛自己的手,不值得。”
“我离家造的是什么孽啊……”
“祖母,现下不是哭的时候……”
老太太打得累了,才舍得放了手,她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离盏,把自己胸口的衣襟揪作一团。
“我想不通啊,实在想不通,你总共就见过太子一面,为何要巫蛊之术毒咒太子殿下?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存了这份邪念啊!”
离盏心力憔悴的敛了睫毛。
一群栽赃她的人反过来问她为何要做出此事。这真是太有意思了。
她对这群戏子厌倦到了极点,索性连平时的称呼都省了,口气冷峻地道:“现下也没外人,你们当中谁人栽赃了我,又或是合起伙来栽赃了我,心里应该有数。要演戏,到太子面前再演吧,这时候就把力气用完了,待会如何能演得不够真可怎么办?”
“你……”老太太从未听过离盏如此轻慢的口气,她抬手朝着离盏一指,气得一个仰头往后栽去。
离晨和离尺忙不迭冲上前把老太太搂住。
“娘,娘你没事吧?”
老太太眼皮子不住地抖,像随时都要昏过去似的,离晨连忙伸手朝着老太太煞白的脸轻轻扇了扇风。
“祖母莫要激动,她做了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自有天收,祖母急个什么劲儿,您老人家只管看着便是,切不要动怒伤了身子。”
两人合力把老太太拖到榻上半倚着,又赶紧在桌上倒了茶水给她喝了一口。
过了好久老太太才缓过神来,不停颤动着唇,拿手指着离盏的方向。
离尺道:“娘,你这又是何苦?早与你说这孽障留不得,留不得,你非不信,现下你还问她为什么要做这些,还指望她说实话与你听。我告诉你,这逆子就算是到了东宫,嘴里未必撬得出一句实话!”
老太太一副彻底看清离盏的模样,望着离盏一边哭着一边摇头,“引狼入室……引狼如室啊!”
老太太抓住离尺的手臂:“儿啊,你说我们离家这下可怎么办啊!”
离尺垂眉思了思。
“用巫蛊之术对太子不利,这是砍头的大罪,要是咱们说不清楚,可能要连坐!”
闻之,屋子里乍然一阵沉默。
离筱筱心里也有些忐忑。
她先前觉得,用巫蛊之术毒咒太子,又不是黎家那样的谋逆之罪,离盏做的,就是她一个人的罪,不会被祸及满门。
顶多要长风药局的名声受些损罢了。
但比起弑母之仇来说,生意变淡些也算不得什么。
可离尺一提连坐,她便抖了机灵。
连坐的方式有很多种。
一种是被牵连,犯事者刑罚较重,其他被牵连者受罚轻些。
就好比以前青州巡抚贪污,巡抚被判绞杀,他手下的人只被罚了俸禄,这也叫连坐。
可最重的一种连坐,是要和犯事者同罪论处。
譬如黎家,主子犯了错,全府上下二百多余性命全都成了陪葬。
倘若是这样,离盏被砍了头,他们几个也是活不成的。
……
应该不会这样吧,毒咒的对象是太子,又不是皇上。
离筱筱盯着自己鞋尖,有些发憷。
离盏也懒得开腔,既然一家人合起来要栽赃她,她跟栽赃自己的人有什么好说的呢?
要说,也要留到去东宫的时候再说,跟一群黄鼠狼吵吵,也吵吵不出什么结果来。
离尺想到什么,声音陡然放得极轻:“事关太子,朝廷一旦查起来,必定严苛谨慎,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到宫里未必能说得清楚。”
身正不怕影子斜?离盏恶心得快要吐了。
“我看不如这样,全力把这件事压下来,不要让外人晓得!”
“不行!”离筱筱突然尖声道:“父亲,出了这种事情你还想包庇她?”
“一旦连坐,我们长风药局是何下场,谁也说不清楚。说不定皇上气急,把我们一并砍了都有可能!”
此言正中离筱筱的软肋,她哑然,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离晨摇头道:“父亲糊涂啊,纸里包不住火。十几个下人已经瞧见了,父亲要封住他们的嘴,如何封呢?拿奴籍威吓他们,再给些银子吗?十几个人,又不是一两个,万一哪个嘴不紧的,又或是嫌你银子给的太少,又或是以后在咱们长风药局受了气,一时说了出去,怎么办?!”
离筱筱没想到离晨会帮着她说话,十分惊讶的朝离晨看去,离晨注意到了离筱筱的目光,但神色淡淡并没别的反映。
离晨的话不无道理,离尺禁皱着眉,有些动摇。
“这些下人的奴契捏在我们手里,又天天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还算得上好掌控。但那个原石道长,他不是咱们长风药局的人,交情也谈不上深,等他出了药局,去到哪里,干了什么,咱们什么都不知道。他要是想说,咱们拦得住?一辈子那么长,爹爹难不成想我们全家上下一直在担惊受怕里过日子吧?”
离尺拳头捏得紧紧得贴在袍子上,紧紧盯着离盏,如果目光是刀子,离盏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老太太听了离晨说的话,也觉得道是道,理是理的,很像那么回事。加之离晨性子素来冷静,机灵,老太太眸光紧紧牵系在离晨身上。
“晨儿,那你说怎么办?”
离晨定然道:“当然要主动向东宫交代此事。”
本是已经动摇的离尺,一听太子二字,突然面露惊恐,满脑袋都是巍峨的宫宇和高耸的宫墙。
那是座笼子,一座方方正正,一言一行都得照规矩来的笼子,哪里有不合规矩的地方,朝廷都会用各种手段把你削直剁方。
若是进去,能不能全身而退实在难说。
离尺脑子里的一根筋突然紧了起来,像锯子似的来回拉扯着,他头疼不已,一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恨道:“说,如何说?我是她父亲,你是她妹妹,在东宫眼里,我们是住在一个府邸里亲人,她存了这种心思,我们如何会不知?单单是假药也就罢了,索性是糖水,不是什么毒药,殿下说不定看在咱们离家救过他的份上,不会迁怒于我们。可现在她用了歹毒至极的巫蛊之术,此乃宗室大忌!无异于直接进东宫行刺了!太子会让一群对他存有杀心的人活下来?但凡有点牵扯,宫里都不会放过。你要主动向东宫交代,也要东宫信你才行!”
离晨道:“爹爹说得是,可太子是将来孟月国的主人,此事日后翻出来就会轻松了吗?只会落得跟黎家一样的下场!爹你不妨这样想,只要我们自己主动向东宫交代,就是在撇清关系。倘若我们跟此事有所关联,那我们自己把事抖出来图什么?宫里又不会因此加冕于我们。这样简单的道理,朝廷岂会不明白?”
离晨言语恳切,条理清晰,十分有说服力。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宫里不缺锱铢必较的人。”
“父亲若要求稳妥,晨儿倒是还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即刻立下字据,了断父子关系吧。”
众人先是愣住。
而后,老太太和离尺的目光皆是一亮,似是在绝望中瞧见了一点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