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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了咬后牙槽,许兰芳试探性地说道:“爷爷您不知道,我这单位还没落实,阿升一上班,我一个人在家怪无聊的,要不我过来陪您?我和阿升结婚后一直待在西宁,没能在您老跟前尽孝,如今好不容易调来京都,就让我好好孝顺您吧。”
老爷子人老心可不糊涂,相反敞亮着呢。这话一出,就明白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了。
要说尽孝,你倒是尽呀,家里人忙着包粽子、蒸粽子,你倒好,端个小板凳坐老子旁边,哪点看出是来尽孝的?分明是来享福的吧。
啧!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和萧鼎升一样都是心思重的。
老爷子心里腹诽着,脸上不动声色:“怎么?鼎升调过来的时候,没给你落实工作?这不应该啊,一般这种情况,地方都会给家属安排工作的。”
许兰芳急忙解释:“地方上确实有安排,就是当时吧,阿升单位催得急,我想着到这边以后再落实也可以,就先跟着一道过来了。”
其实是地方上安排的岗位她看不上——萧鼎升驻扎地村小的副科老师,还是教低年级的。
一想到成天要和一群叽叽喳喳的皮实村娃子为伍就头疼得要命。
她想进待遇更好的肉联厂,再不济副食品厂也行啊,就是要等。好单位哪有那么多空缺等着她。即便是军嫂,可军嫂不止她一个啊,各个单位都给予特殊照顾、工作第一时间给予优先安排,可没空缺总不能强塞吧。
再者,她来之前,老想着萧家那么强大的背景,还愁不能给孙媳妇落实个好工作?谁会想到老爷子那么不按牌理出牌——气派的二层洋楼说退回就退回,小辈工作上的事也不上心,白瞎了萧鼎升那么好的出身。
心里丛生的怨念,多多少少从眼底倾泻出来。
老爷子扫了她一眼没接腔,而是呷了口今年的新茶感慨道:“今年没待在宁和可惜了,百年老茶树出产的新茶吃不上咯。”
许兰芳听着有些摸不着头脑。
晏晏正给金虎进行每日一训。
“坐”、“起”、“趴下”、“扑”……一个发布口令一个迅速执行。完了拍拍它脑袋,赏它一条小鱼干。
鬼知道狗怎么会和猫一个口味。但显然,金虎丝毫不介意,相反还快活得很,甩着尾巴,叼着鱼干溜去后园撒野了。
晏晏在井边洗着小手说:“太爷爷,小李叔清明和立夏前各回了趟乡下,明前茶和谷雨茶都炒了几斤,回到省城后寄出来的,算算时间快到了。”
“真的啊?还是小李懂我,远在X省,还惦记着我好这一口。”
“所以说,有心孝顺,不用在乎距离。”晏晏人小鬼大地瞥了眼小板凳上的许兰芳。
老爷子心里头憋笑。论小辈里谁最聪明,非晏晏莫属啊,不动真格就把敌人撂倒咯。
咳,虽然这么说显得他有些偏心,毕竟孙子、孙女都是他老萧家的种,可有些人啊,由不得他不偏心。
拄着拐杖起身道:“走!看看粽子熟没熟,闻着香味儿我都馋了。”
“粽子要焖一晚上才好吃,要不我给太爷爷削个苹果?”
“那感情好!咱俩一人一半,太爷爷一个可吃不了……”
“那给二姐留一块,二姐今天辛苦了,一直都在灶房帮忙包粽子呢。”
“是呀,小丫头都懂得帮忙,咱们做大人的哪好意思坐板凳嗑瓜子哦。”
“……”
抓着一把瓜子坐板凳的许兰芳一脸尴尬。
端午期间,博物馆果然没像往年那样放假。
盈芳便提前和钱教授打商量,周二放学能不能请个假。反正她手脚快,要是同学们有意见,大不了把周二这天分到她头上的活,单独拎出来,保证后面几天赶上进度。
钱教授看过那份评分表,知道她一贯的表现可圈可点,很爽快地准了假。
班上同学了解自己班长的性格,没事肯定不会请假。要知道,从开学到现在,盈芳连迟到都没发生过一次。更别说无故缺席、偷懒旷课了。
但那几个大二女生就不服气了。
“凭什么她可以不来?我们却要在这里忙到晚上。请假不扣工资,我们都请假好了。”
“就是!文玉你不是认识馆长吗?你去跟馆长说,组里有些人哪,仗着小组长的身份搞特权。这样的组长,谁当不是当啊?”
萧文玉扭捏着开口:“还是算了吧,万一人家是有什么急事才请假的呢。”
其实她是不敢找馆长,说多了怕露馅。
“文玉你就是太好说话,这种人,你给她脸,她回头蹬鼻子上你脸。”
“算了算了,干活吧。”萧文玉心不在焉地低下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清洗着手里的一枚玲珑卍字青玉牌。
不小心,玉牌叩到木盆边缘,顶部竟然裂了。
萧文玉惊出一身冷汗。
下意识地瞅了瞅四周,见大家不是在埋头清洁手上的玉器,就是在交头接耳唠闲嗑,提着心把玉牌擦干,而后悄悄放回盒子。
过了会儿,重新拿过盒子,假装要洗,“哎呀!这玉牌是坏的!”
“不会吧?”其他人围过来看,发现青玉牌的顶部确实有一道细微的裂纹,虽然还是完整的玉牌,但有裂纹和没裂纹,价值相差太多了。
钱教授听说后手套没摘就来到现场,小心翼翼地接过青玉牌,拿放大镜细细查看,半晌,皱眉扫视了大伙儿一圈:“这青玉牌刚才谁经手的?”
萧文玉弱弱地举手:“是我。可是教授,我拿到手上时就这样了。”
“怎么可能!”钱教授确凿地道:“肯定是清洗过程中受到了撞击,要不然不会裂这么明显。”
“可文玉她说还没开始洗就这样了。”边上一个大二女生替萧文玉说话。
这可真是猪队友!
萧文玉抿了抿唇,眼神躲闪。
钱教授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看着明显沾过清洁剂的玉牌若有所思。
他从事考古有四十个年头了,要是连这起子眼力都没有,还在这行混什么呀!赶紧地收拾包袱滚蛋吧!
“你们这组暂停手头的工作,跟我到会议室来。”
除萧文玉外,其他人不免觉得委屈,张嘴想反驳,看到钱教授铁青的脸色,到底没敢说什么,憋屈地跟着他来到会议室。
馆长听到秘书的回报,也神色匆匆地赶到会议室。
这可是流行于前朝皇室间的青玉牌,虽说这次收获的文物古件里,类似的玉牌并不少见,但卍字的青玉牌就这一块,且论玉的品质,亦是极品级的存在。没准是哪个亲王的贴身佩饰。
换言之,倘若这玉牌真是人为致损的,在场这些学生,卖了他们都赔不起。
哦,萧文玉除外,毕竟萧家还是有点财力的。
馆长暗戳戳地想。
岂料,萧文玉听钱教授分析完玲珑卍字青玉牌的价值,吓得脸色都白了。
一个劲地推卸责任:“不是我!真不是我!我拿到手上的时候就有裂纹了,和我没关系!你们别诬赖我!”
“那你的意思是我的错咯!”负责安排学生工作、分发具体任务的陈列室主任气得浑身发抖,“我发出去的每件物品都有登记,登记前都会检查,这是馆里一贯的流程。这批因为是出土就送来的,没有经第三批人的手,迄今为止还没发现有瑕疵的。即便如此,分到你们手上的那一刻,我也有叮嘱你们看仔细,有异常当场汇报。要真是老裂纹,当时咋不说?我看就是你弄裂的,瞧你眼神躲闪的鬼祟样……”
“咳!”馆长轻咳一声,打断了手下的愤懑之辞。别惹到了不能惹的人还不自知。
钱教授握着放大镜,盯着青玉牌看了又看,表情肉痛不已。
萧文玉求助地唤道:“教授——真的不是我!”
“也不是我!”陈列室主任说话像机关炮一样继续发射,“馆长,我就说这些毛没长齐的学生靠不住,还不如招些吃苦耐劳的临时工靠谱。工作效率低倒也罢了,弄坏了博物馆的藏品还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还大学生呢,我看文盲都比他们有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