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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州松开宋赟的脖子看向祁危,祁危赶紧回道:“大当家,我想起来了,林香儿只是我在路上看中的一介农女,并无奇特之处。”
“毫无奇特之处?那三当家下江湖令追杀一介农女岂不是大材小用?”
厅内众人的视线都看向了祁危,乌断‘啧啧’两声,“我还道这江湖上的哪位侠客的荷包充足了,杀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也要下个江湖令。”
明月楼的江湖令一向贵得很,五千两只是起步价,一般的江湖侠客根本负担不起。
“江湖上都在传此次并州捐银被劫是卧龙山寨干的,看来也不是空穴来风啊。”谷十三环抱着双手,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祁危额头冒着冷汗,他确实挪用了一万两,以前的大当家不会查,银子数量大致对上就行。祁危并不惧怕生死,早就把脑袋撇在了腰上,但他曾无意间看过大当家炼丹,从那以后即便看药铺中的药丸都得犯呕。宗州装得再和蔼,他也只能看见披着羊皮的狼,一灰一黑的眼珠经常出现在噩梦里。
‘噗通’一声,祁危跪下,“大当家,实在不是我不愿道来,而是说来惭愧。
我去镐京寻瑶娘,路遇被卖的林香儿,我见她颇有几分姿色,便想带回山寨成亲。谁知此女极其奸猾,转头投向了荣国公府,我带去的人死了大半,也是侥幸逃回并州。此事太过于丢脸,也就不想提起。而且寨子里死了人,又怕大当家怪罪。”祁危一脸羞愧的模样,“但我也确实不知道林香儿有什么奇特之处,下江湖令也只是不甘心罢了。”
祁危喜欢流连秦楼楚馆,镐京的雪阁都有一二相好,他六月到镐京主要便是为了找到穿越而来的人,占据的身体必须刚死,并且灵魂相契合。他的‘神灵’给他指引了方向,找到了林香儿,结果林香儿这个贱人,活生生摆了他一道,差点丧命在镐京。
前些时日,‘神灵’让他去劫捐银,并且告知锦衣卫行进的路线,成功伏杀了几十人,他私自拿了一万两发布了江湖令,追杀林香儿。
“并州有异宝,便是林香儿跟荣国公府说的,陛下才派傅大人前来查探。三当家当初看中的就不是林香儿,而是林香儿身上的宝藏。”宋赟瞎编一通,先活下来再说,死道友不死贫道,将祁危拉下水转移视线。
这些江湖人也不可能真去查探,先不提路途遥远难走,现在又正值天寒地冻的时候。即便是镐京有人脉知道情况,飞鸽传书问询,鸽子也得飞很久,要想查探清楚太耗费时间。
祁危恨死宋赟了,恨不得将此人大卸八块。他现在是百口莫辩,毕竟林香儿确实是他特意去找过的,他也解释不了去镐京大路不走,偏偏往山林里窜。
“来人,将宋五公子带下去休息,傅大人也带下去养伤。”宗州吩咐道。
两人进来扶着傅轩,宋赟跟在身后,悄悄松了口气,能蒙混多久就多久。
一路穿过石板小路,停留3在半山腰处的一座小茅屋旁。其中一个妇女取下腰间的钥匙,打开房门。茅屋虽小,五脏俱全,里面打扫得也很干净。
妇女说了几句话,应该是地方上的方言,宋赟一句没听懂。揉了揉脖子,喉咙仍然刺痛不已,像得了严重的喉炎。
两人将傅轩扶到小床上,这个房间只有一个小床,还有一个软榻可以休息。傅轩身形高大,躺在床上脚都抵着床框了,被子也偏小,顾上面便顾不了下面,到头来两头漏风。
妇女和中年人叽里呱啦一通,没过多久,中年人便抱着两床被褥过来,妇女提着食盒,大鱼大肉没有,尽是山野小菜。背着医药箱、头戴儒巾的老人进来,给傅轩把脉,随后扒开傅轩的衣服,拿出银针扎在胸膛的几处大穴上,半扶着人,手掌一拍后背,‘呕’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淤血。
“他体内的淤血大部分已经排出来了,再开三天的药,三碗水煎至一碗水,一日三次,三日后可痊愈。”老人摇头晃脑的写着药方,说的官话,宋赟听懂了。
随后,药材送来了,小茅屋后面有炉子,可以煎药。宋赟虽然没有煎过药,但用过柴灶,煎药并不困难,难倒他的是这药材要洗吗?
思索片刻,还是将其按压在罐子内,倒上三碗水,烧火煎。洗了药材到时候药性挥发了怎么办?原汁原味,药性更强。
烧上火,宋赟又折返回茅屋将食盒打开,傅轩已经清醒了 ,坐在床头看着宋赟忙碌。一身华服脏污不堪,处处勾丝,上面的珠宝玉石掉得差不多了,脸上也有尘灰,是落魄的世家公子了,看着挺可怜的。
宋赟将装满饭菜的碗递给傅轩,“快吃吧,吃完这一顿不能保证有下一顿。”
“辛苦了。”傅轩端起碗吃饭。
“没想到大当家会是宗州,唉!”宋赟叹息。“宗州在这,凤阳长公主在不在这?”
傅轩摇头,“不知。”
宋赟又叹息一声,前路渺茫啊!
……
大厅内,宋赟与傅轩走后,宗州令人将厅中桌椅换掉,看向祁危,“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大当家,我真的没有任何隐瞒,遇见林香儿完全是意外。”祁危涕泗横流,使劲磕着头。
“看来你也想去水牢住一阵了。”宗州漫不经心道。
祁危更加使劲的磕着头,“大当家,我怎么敢欺瞒你?我是看中林香儿的姿色,也看中林香儿能给山寨带来银子的能力,林香儿自己说会做些新奇的东西,我才动了带回山寨的念头。”
宗州沉默了一阵,也不知信没信祁危的说辞,祁危是不敢停止磕头的,额间的头皮都磕破了,满头的鲜血。
“下去吧,若你有半句虚言,你就去跟着我师父。”宗州冷漠道。
跟着广朴子那不是要被炼成人傀?祁危身体一软,连滚带爬的走了,秦隐等人看过好戏之后也告辞了。
路上,乌断轻笑一声,“秦隐,此事你怎么看?宝藏是真是假?”
“两人各执一词,谁知是真是假?”息月捏了捏手腕间的小青蛇。
秦隐沉思片刻,“此事自有宗州去查探,我们观望便是。”
他在卧龙山寨有过一间小屋,曾经住过几月,门口种了一棵深山里寻来的桂花树。
……
十一年前
仁宗帝尚未登基为帝,彼时的秦隐才从天阴谷中出来,师父说他剑法已成,该去寻找‘剑心’了。
秋风寒凉,苍茫的江湖上盛传承影剑剑主边天涯与一叶飞刀荆无双在西湖河畔一决生死。
这两人都以速度快而闻名,边天涯出自中原武学一派,自创的天一剑法是由玄真观的玄天剑法演变而来。边天涯曾在玄真观学了十年,觉得实在领悟不到其他更高深的心法后才离去。荆无双来自西夏,是西夏荆大将军的长女,自幼痴迷武学,成年后轻功卓绝,柳叶般的飞刀快如闪电。
江湖人纷纷涌向西湖,望一睹两位大宗师之间的比试能突破一二。
所有人都站在桥畔上,秦隐一看那么多人没有容身之地了,直接跃上河畔的柳树梢内,拿出怀里的果子啃。
刚还俗的宗州站在隔壁柳树梢,那是两人第一次相见,一灰一黑的眼瞳内盛满笑意,虽说眼瞳怪异了点,但一看就知是个面善的人。宗州笑问道:“少侠,你叫什么?”
二十来岁,西域风味的官话。秦隐见他短短发梢中间的戒疤,原来是刚还俗的和尚,故意道:“小和尚,你又叫什么?”
“施主,贫僧已经还俗了,俗家名讳宗州。”
“还俗了还自称贫僧?”秦隐感到好笑。
宗州腼腆的笑着,透着不染尘世的懵懂。“我忘了。”
秦隐看着他将树梢上的蚂蚁调转方向,让蚂蚁朝下爬去,一脸慈悲之色,感叹此人还俗着实可惜了。“小和尚,你来此干什么?”
“观比武。”
“你觉得谁会赢?”秦隐问他。
宗州摇头,指着前方,“无双前辈来了 。”
秦隐也看向前方,荆无双站在乌篷船船头,一头长发简单的束在背后,穿着一身麻衣,三四十多岁的年纪,面容还很年轻,但发丝间已满是风霜。边天涯四十多岁了,两鬓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双眼浑浊,手中拿着普通的铁剑,丝毫看不出是当年风光无限的承影剑主,倒像个失意的寻常中年人。
边天涯立在木桥上,眼神苍茫寂静,“无双,非要弄得你死我活吗?”
“我一直觉得我会赢,但你让我输了,是死是活就做个了结吧。”
以前败了还能爬起来,现在她发现自己的心境、武道都止步于此了,十分勉强的突破大宗师境界。她的飞刀再也飞不出去了,她的信念随之垮塌。
荆无双厉声道:“出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