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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逃得慌里慌张,但海礁冷静下来后,还是不由自主地心动了。
他还没有想明白,双脚就已经下意识地走向了前院的方向。
祖父海西崖与表叔公谢文载带着两位友人曹耕云和陆栢年,正在前院大厅中会见阔别多年的友人庄士同,以及后者的表兄耿则怀老县令。一群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说起了过去三十一年的经历,最近生活上的变化,还有昨晚刚刚发生的这场凶案,聊得不亦乐乎。
海礁在大厅外头深呼吸了好几下,方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进门,询问祖父,是否需要送些早饭过来?
大清早的,客人就上门了,海西崖他们都还未用早饭呢。
海西崖经孙子提醒,才想起了这件事,忙问庄士同与耿则怀。他俩倒是用过早饭了,不过因为是天刚亮就要出门去凶案现场,所以只是随便对付了一口,如今早已饥肠辘辘。能跟老朋友们一道用餐,感觉再寻常的早饭,吃起来也比平日更香甜几分呢。
海礁机灵地去厨房要了一桌早饭过来,虽然只是寻常面食,但大厅里的众人都不在乎,边吃边聊,确实更香甜了。
期间耿则怀还十分慈爱地问起了海礁的事,问他几岁了?读过几年书?得知他志在军伍,不打算举业,也不说什么惋惜的话,反而夸他“有志气”、“文武双全”、“一表人才”,听得海礁脸都红了,害羞地低下了头,心里却暗暗在欢喜。
他看到了,庄士同坐在一旁,虽然不象耿老县令夸得那么明显,却也在用一种欣赏优秀晚辈的目光在看他。他这样算是得到了庄小姐祖父的肯定么?
为了进一步拉近自己与庄士同之间的关系,他试着转移话题:“庄爷爷是来查昨儿那桩案子的吧?听说已经查到了许多线索?不知凶手可有消息了?”
庄士同叹道:“线索是有的,可惜中途就断了,如今也不知道上哪儿找凶手去。眼下官府只知道这几个人训练有素,绝非寻常匪盗,指不定便是高门世族豢养的私兵护卫。这样的人,若无确凿证据,可不好入罪,连查都很难查。”
海礁眨了眨眼:“我听说那些杀手有军中作风?庄大人怎么猜想他们是高门世族豢养的人呢?”
庄士同不以为然:“训练他们的人大约是军中出来的,用的也是军中的方式,但他们不可能是军伍出身,看着就没有军人的威武正气!”
海礁噎了一下,倒是没说什么。在场众人中只有庄士同跟那群杀手打过照面,他说他们没有军人的威武正气,旁人也无法反驳。
更何况……军队出来的人怎能做出残杀妇孺的事?海礁打从心里希望他们不是军伍出身,免得玷污了大楚军人的荣誉。
谢文载对庄士同道:“倘若杀手当真是高门世族豢养的,会是长安本地大族所为么?听说这群人对附近的地形非常熟悉,不象是从外地来的。”
庄士同想了想:“难说。他们大约事先踩过点,却未必是真熟悉本地地形。倘若他们打算在僻静处杀人,神不知鬼不觉,就不该选择在周家庄子附近行事。他们杀人的地点是前往周家庄子的必经之路,但凡遇上庄子里的人路过,都有可能会阻止他们行凶。而且他们逃走的方向,沿路有好几个村落,太容易遇上人了,就算没遇上我,我朋友那庄子里的人也时不时会到附近亲友家串门的。他们完全可以从另一条更隐蔽的路逃离,可他们没有,不象是本地人所为。”
谢文载沉吟:“杀人的地点……也许是因为他们只能选择在那儿杀?如果杀手的目标是受害者一家,就只能在他们会经过的路上动手。”逃走的路线倒是没法解释,兴许真的是不熟悉地形。
庄士同认可了友人的判断:“不错,因此我一定要见到你们救回来的那个孩子。他兴许知道自己一家为何会招来杀身之祸。”
海礁忙道:“方才我去看过他,他还没醒呢。他身上的刀伤已经止了血,没有大碍,腿上的伤麻烦一些,伤筋动骨一百天的,怕是要休养几个月。他如今失血比较多,身体虚弱,还受了寒,表叔公怕他伤上加病会损及元气,便给他开了安神补血的方子。等晚些时候药效过了,他应该就能醒过来了。到时候我一定立刻给庄爷爷您送信。”
庄士同笑道:“那就辛苦你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今天就能从那孩子嘴里问到有用的线索,免得杀手早早逃脱,我即使事后查到他们是谁了,也抓不到人。”
海西崖有个疑问:“现场留下的东西里头,就没有能证明受害者身份的线索么?我听说马车里有成箱的黄金?应该不是寻常人家。可他们仆从不多,连个护卫都没有,天黑了还在僻静处赶路,不知要往何处去?”
海礁有些迟疑:“那条路是通往周家庄子的必经之路……会不会是往周家庄子上去的?”
庄士同摇头:“周家庄子上已经有人去认过尸首,无人知晓他们一家是什么来历。如今尸首已经运往附近的义庄安置,等官府查清案情,受害者的行李财物也会送还给家人的。”他抬头看向海西崖,“海兄,你们是打算一直收留那孩子么?”
海西崖与谢文载对视了一眼:“倘若那孩子没有亲友可依靠,官府也没有别的安排,我们继续收留他也没什么。只是这处别庄乃亲戚所有,我们也只是暂时借宿罢了,正准备今儿就进城。那孩子腿上有伤,行动不便,为了他的伤势着想,怕是不好轻易挪动。”
表兄弟俩也有些犯愁。救人救到底,把一个刚刚失去了亲人、自己也受了重伤的半大孩子扔在亲戚家的庄子上,不符合他们的行事为人。可要是把他带回自己家的宅子去,这路上的颠簸也不利于对方的伤势恢复。
若实在不行,他们只能请求马氏的姐姐周马氏,让自家的人能继续陪着幸存的少年在庄上多住一段时间了,至少也要等到那少年的伤势痊愈到可以挪动为止。
庄士同想了想:“这事儿好办。这庄子是周五老爷的太太的陪嫁庄子吧?周五老爷素来通情达理,回头我跟他说一声,借他太太别庄上一个院子,暂时安置那幸存的少年,想来周五老爷是不会拒绝的。”
周马氏这个陪嫁的庄子出产寻常,一般是用来给家里人进山打猎时落脚过夜用的。如今已是隆冬,早就过了游猎的时节,周家不会有人到庄上来小住,借出一个小院子,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庄士同对此很有信心。
海西崖见他如此笃定,便不再多言。
大姨姐与他关系寻常,借宿一晚上没什么,让不相干的外人长住……他是真没有把握能说服周马氏。既然庄士同能说动周马氏的丈夫点头,他也就省心了。
回头他跟妻子说一声,再打发人留在庄中照顾伤者就好。他们一家子,还是早些进城安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