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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家人为什么要派杀手来对付金举人一家?
这个问题的答案,海礁至今还不知晓。
金嘉树嘴很紧,一直不肯向他透露内情。他也不知道表叔公谢文载和老军师是否知道了真相,反正他们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他。
如果答案是象他与妹妹推测的那样,金举人是许贤妃的前夫,金嘉树是许贤妃与前夫所生的长子,宫中孙贵妃想要拿捏许贤妃,就派人来对金家人不利,企图绑走金嘉树做人质,威胁许贤妃背叛周太后的阵营,逻辑上是没问题的。
问题是,海礁海棠兄妹都没有证据能证明自己的推断。
眼下看来,知府衙门查出杀手中有孙家死士,老军师这边查出上辈子是孙阁老盟友的杜伯钦包庇了逃走的少年杀手,都可以作为杀手来历与主使者身份的旁证。但在关键的金家父子身份问题上,至今还没有新的线索。除非哪一天,金嘉树向海家人透露实情,否则这个问题,海礁海棠兄妹可能永远得不到答案。
海礁咂巴咂巴嘴,道:“如今老军师那边正追查杜伯钦,我暂时没什么事可做,只需要等待消息即可。等去过舅祖父家,要是知府衙门没有新的进展,我就再往别院去一趟,想办法找金嘉树多打听打听他家以前的事儿。”
要是能从那些往事中找到金家父子与宫中许贤妃关系的线索,他们兄妹心中的疑惑,就有了解答。
海棠劝他:“哥哥不必逼金嘉树逼得太紧。人家刚刚失去了亲人,自己也受了伤,怪可怜的。就算他真是许贤妃的儿子,也不是什么罪人,何必与他为难呢?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许贤妃既然是孙贵妃与孙阁老的敌人,又是周太后手下出来的人,就算是我们这一方的盟友了,我们应该与她保持良好关系。如今金嘉树逃过大难,将来总有与亲生母亲联系上的时候。若到时许贤妃知道儿子在遭难之后曾被哥哥你逼供,估计也会对你有意见吧?她好歹是将来的太后,哥哥何必要得罪她呢?”
海礁想想也是。金家的案子查到现在,孙家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而本该送去周家的信,也已被送到镇国公手中。金嘉树逃过一劫,真相不会被埋没,将来许贤妃要怨恨,也怨恨不到周家人头上。周家上辈子莫名其妙背上的黑锅,已经少了一只。这时候再追问金家人的身份,其实已没那么必要了。
不管金嘉树是不是许贤妃之子,他都是被孙家派来的杀手害得家破人亡的,心里肯定恨孙家至深。他已经是孙家的敌人,那就是周家与海家的朋友了。就算他不肯透露自己的真正身世,对海礁以后打算做的事也不会有影响。既然如此,海礁又何必让他为难呢?
宠妃入宫之前与前夫所生的儿子,这种身份听着都觉得尴尬。海礁自问是个好人,还是给未来的朋友留一点体面吧。
海礁拿定了主意,便不打算再多追问金嘉树什么了,但案子的进展还是要告诉后者一声的。金嘉树如今只能待在周家三房别庄养伤,连家人的后事都没办法处理,心里必定很关心凶徒的下落吧?海礁决定给他送个信,就当作是当初为了藏信的袍子吓唬他的赔礼了。
一夜无事,次日清晨起来,海西崖早早去了衙门上差。马氏料理过家务之后,便命次子海长安与次媳胡氏看好家,自己带着一双孙儿孙女,前往娘家探望生病的兄长马玉坤。
马家宅子位于长安城东南区域,靠近永宁门,距离海家宅子不算远。马氏带着孙女海棠坐马车,孙子海礁骑马,另有崔叔夫妇跟车随行,轻车简从,走了半个来时辰,就到了马家宅子所在的街道。
马家住在内街,门前巷子狭窄,大一点儿的马车都无法通行。马氏带着孙女在巷口下了车,抬头看向四周的风景,只觉得熟悉又怀念。不过比起十几年前,这里的街道似乎又陈旧了许多。不知是不是因为腊月将近,天气寒冷的缘故,没有草木点缀,行人又少,整一片街区都显得衰败寥落了。
马氏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便带着孩子们往巷子里走。
海棠是头一回到外家来,心里更多的是好奇。而海礁上辈子来过几次,每次都是失落而归,因此对这里基本没多少好感。他略有些挑剔地看着马家黑漆斑驳的大门,觉得没比上辈子见到的崭新体面多少。可见马家舅祖父就算不曾搬离长安,马家也早显败落之势了。上辈子他即使与这门亲戚相认,日子也不见得能过好,倒也没什么好惋惜的。
马家门前站着一个中年男子,脸圆圆胖胖,看起来一团和气。他瞧见马氏,便立刻满面堆笑迎了上来,开口就称呼“二姑”,各种亲切问候的话说了一大通,马氏都没能插上一句话。
海棠在旁猜到,这位应该就是马家的二表叔了,记得好象是叫马路升,深得母亲的偏爱。没想到今日马氏回娘家省亲,马舅太太会安排次子前来接待。她就这么不待见长子长媳吗?
马氏好不容易揪着马路升说话间喘气的功夫,插问了一句:“你爹娘都在家吧?”
马路升的双眼明显露出了心虚之色,吱吱唔唔地:“爹早就等着您回来了,方才还催着侄儿到门前来看您是否到了呢!”
他没提自己的母亲。
马氏冷笑了一声,也不进门,直接就在马家大门前扬声道:“嫂子,额十几年没回娘家了,好不容易回来归省一趟,你咋的连见额一面都不肯咧?额可是把自家宅子十几年的租金,还有租客烧坏房子赔的钱,都拿出来送你做久别重逢的礼物了。难道嫂子连这千两银子都看不上?!”
她话音刚落,巷子里立刻就传来四五道开门的声音,似乎左邻右舍都被她的话吸引住,迫不及待地开门来围观吃瓜了。
就在马路升目瞪口呆地看着马氏的大声表演之际,马家宅子内部传来一声响亮的开门声,随即便是脚步声传来,一个灰白头发、膀大腰圆的老妇人出现在马家大门口处,板着一张脸:“瞎吆喝啥?!二姑太太回个娘家,还要嫂子迎出大门不成?!赶紧给额进来,别再街坊邻居前丢人现眼了!”
马氏翘起了嘴角:“哟,嫂子您在哪?额听路升的口风,还以为你怕被额逼债,吓得避出去了咧!”
“别瞎说!”马舅太太努力挤出一个扭曲的笑,“知道你回来,嫂子高兴都来不及,咋会被你吓着?你还给嫂子备了大礼,嫂子高兴坏了。一大早额跟你哥就盼着你来了,这一路上可还顺利?”说着还挽住小姑子的手臂,半扶半拖地,把人往家里拽,还没忘朝左邻右舍门上瞪几眼。
可惜,她把马氏一行人拽进了家门,飞快地将大门关上,依然没拦住邻居们好奇的目光。邻居们很快就三三两两地各自聚在一起,议论起马氏这位阔别长安十几年的故人来。